第58章(1 / 1)

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车光,却听不见从后疾驰而来的车子鸣笛声。

白光晃过,只剩下满地狼藉,电动车摔在一旁,车轮还在转动,路面雨水淋刷,汇聚的淅淅水流没过猩红的血色。

霓虹霞彩的城市,在雨夜构成一幅瑰丽的画卷,少女孤零零的身形瘫在地面,身下汩汩流着血,她木楞的看着天空,雨丝牵连成串珠,看不见夜空,黑黢黢的一片,清丽的脸上一片死寂之色,眼睛也慢慢变得空洞,失去了神采。

余思贝孤零零死在九年前的那个雨夜,出殡那天,刚好是她的生日,可是没人记得,已经各自成家的父母赶回来,哭着闹着,也只是为了争夺补偿金。

旁人在讲述时,脸上总是带着惋惜,“余家那个小女儿可怜啊,死的时候才刚满十八。”

人生才刚刚起步,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已经孤独地死在那个夜晚。

她的死,对于这个世界宛如一粒小石子掉进平静的湖泊,惊不起一点涟漪。

远处是声色犬马,光怪陆离的繁华城市,而眼前的争吵、喧嚣,她都听不见了。

影片里,男人隐忍不发,直到坐在那班曾经一起上学的公交车上,忆起分别时,少女站在站台前,对他比划着手语,他那时问:“这是什么意思?”

余思贝笑着,在他手心写字。

她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他蓦地失声痛哭。

……

谢昀臣作为旁观者,喉咙莫名涌上一股涩意,心口沉着,像被锋利的针尖蛰了一下,刺刺麻麻。

蒋明毅:【不过听说她过得挺拮据的,不止申请了国家助学贷款,好像还申请了贫困生资助吧】

戏如人生,秦桑的人生轨迹和余思贝的人生轨迹,基本吻合,十八岁辍学肄业,小小年纪背负巨债。

蒋明毅:【听她学校的人说,她很拼,勤工俭学,上完专业课以后,还要出去打工赚钱,每天都是踩着点回宿舍,也不怎么跟人来往,跟你一样,挺独来独往的】

一样?

秦桑过得艰辛,连保证基础生活都需要用尽全力的人,怎么有时间去交朋唤友?

蒋明毅:【不过】

蒋明毅:【说来也巧,她申请的燃灯计划,好像就是当初你们家弄的那个贫困生资助计划】

燃灯计划,是谢老爷子为了扶助戏剧文化舞蹈专业筹备的公益助学项目,目的是为了扶持传统文化,也是为了帮助品学兼优却家境贫寒的贫困生,能够有机会完成学业,将来有机会成为更加优秀的戏剧和舞台剧人才。

谢昀臣微怔,屏幕冷光掠过眉眼,电影也进入了尾声,男人躬身轻轻将一束向日葵放在墓前,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看了很久,随后转身离开。

画面最终定格在那束包扎精美的向日葵花束上,向日葵的象征是朝气蓬勃的生命,是明媚的太阳,明亮,灿烂,永远热烈。

他们第一次见面,徐嘉树作为交换生借住在余家,带去的见面礼就是一束向日葵,那时的向日葵,只是一种美好的祝愿。

余思贝无声的世界里,徐嘉树的出现,就像一束微弱的光。

尽管渺小,却也曾照亮过她黑暗的世界。

谢昀臣摩挲着手机边缘,眸光沉静,倏地,喉结滚动,压下那股哑然的涩意。

在她贫瘠晦暗的人生里,原来,他也曾无意为她点亮过一盏微弱的灯。

33《月亮奔我而来》

“桑桑, 这里。”

秦桑刚进门,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靠窗的位置, 见她看过来, 立刻开心地朝她挥手。

她顿了下,脚步轻移,走过去的时候, 还有点不太敢认, 试探着唤了声:“表姐?”

“怎么了?几年不见,认不出我了?”

说话的人正是宋佩妮,她搅动着咖啡杯, 笑起来, 那双眼睛倒是跟秦桑有点像,温家人的基因很强悍,一双天生的含情眼, 换句话说, 是占了这双眼睛的便宜,看狗都深情。

不过……

秦桑坐下来, 仍是觉得很惊奇,“只是有点意外。”

宋佩妮跟她印象里那个精致妍丽的形象截然不同了, 大概是因为从小在港城长大的缘故, 从前的宋佩妮不管做什么,都很讲究,或者说,是很娇气, 虽说爱漂亮是人之常情,可宋佩妮对漂亮的追求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容忍不了自己有半分的差错。

可现在的宋佩妮,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那张连长一颗青春痘都要大惊小怪一番的漂亮脸蛋,鼻梁附近长了很浅的晒斑,穿着再简单不过的工装背带裤。

如果不是宋佩妮主动开口叫她,她大概是认不出来眼前的人,会是她那个从小就爱美的表姐。

“意外吗?”

秦桑很诚实地点头:“有点,你的头发……”

她摸了摸头发,有点不太敢相信。

宋佩妮从前是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尤其是那头柔亮的长发,她头发是天生的沙发自然卷,所以她每天都会提前两个小时起床打理自己的头发,精心做发膜、焗油,用发油细细涂抹过发梢,还得用直板夹一点点将卷发弄直。

秦桑以前也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天生发质好,直到那年寒假,他们回家拜年,因为温家的小辈多,所以那年过年,她破天荒和宋佩妮住到了一个房间,凌晨四点的时候,秦桑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看到窗边杵着一道黑影,她还吓了一跳,可醒来后,才发现是宋佩妮。

宋佩妮其实比她大不了多少,细细算来也只是比她大了三岁而已,她小学还没毕业,宋佩妮已经初三快毕业了,青春期正是爱美的年纪,秦桑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宋佩妮拿着发油往头发上抹,睡眼惺忪地问:“表姐,你在做什么?”

宋佩妮也被她吓了一跳,随后立刻朝她嘘了一声说:“别那么大声说话,你会把他们都吵醒的,你过来。”

秦桑一知半解,懵懵懂懂地点头,“噢……”

宋佩妮的头发是很硬的那种沙发,每天睡醒都跟狮子狗一样,毛发特别蓬松,她招了招手,秦桑从床上爬下去,走到面前,那个时候,宋佩妮大概是被撞破了秘密,有点不好意思。

她倒了点发油,往秦桑发梢抹了点,淡淡的茉莉花香立刻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