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1)

她仰着脖子,根本不肯认错,也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仍不肯住嘴,还想说:“秦……”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就听见“啪”地一声响,温敏珠脸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抬眼,一贯温和友善的温书瑜,红着眼,凶狠地瞪着她,“闭嘴!你没资格说我女儿!”

这出闹剧,比戏文还精彩,旁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唯独秦桑,她怔怔站着,眼睛空茫地看着温衡裕身后,男人面容清峻,自成风骨,仅是静静站着,都难掩其清傲矜贵。

十七岁那年,她站在办公室,因为成绩不理想,被叫去训话,而那时的谢昀臣,和她只有一步之遥,却犹如隔了天堑。

办公桌上的试卷明晃晃摆着,强烈迸发的羞耻心,几乎让她无地自容。

那时的她,只想逃离。

而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温敏珠肆无忌惮的嘲讽,彻底扯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她想逃,可腿像生了根,驻足不前。

旁人隐晦地打量,和若有似无地轻蔑目光,都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她就好像不着寸缕,浑身赤/裸地被推着游街示众,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如今被一刀刀剖解开来,毫无隐私,毫无羞耻。

正值饭点,酒楼来往宾客众多,温敏珠说话的声音也不低,她不加掩饰的讥讽和打压,引起了不少前来吃饭宾客的注意力。

“那是不是秦桑啊?”

“看着感觉有点像,应该是她吧?”

“是秦桑!那肯定就是秦桑!!”

窃窃私语的看客忽然躁动起来,好像认出了她的身份。

秦桑只是怔怔站着,神色凄茫,好像已经失去了判断力,也听不见旁人在说什么,耳边嗡鸣声阵阵,恍若天地之间,只剩下一道清癯的身影。

倏地,那道身影越来越近,近到恍若在咫尺之间,伸手可碰。

眼前投下一道黑影,清淡的薄荷气息几乎将她牢牢锁在其中,她抬头愣愣看着,男人眸色清明又沉静,清晰烙印着她此刻苍白糟糕的脸色,仍在微微发抖的手蓦地被握住,温热的体温仿佛驱缓了那股肆虐的寒意。

她迷惘、无措,好像置身于迷雾森林之中,来来往往,却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忽然,他就像濒死之人见到的最后一缕曙光,温和地将她疲惫的身躯藏起来,藏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窥探到她此刻的狼狈不堪。

他握着她的手,将她藏在了身后,挡住了那些恶意的揣测和惊疑的试探。

他牵着她,嗓音平缓沉稳,像是在安抚她濒临奔溃的情绪。

“别怕,跟我走。”

29《月亮奔我而来》

“小臣, 忙了这么久,坐下来休息会儿吧”温书瑜招呼着。

谢昀臣眸光淡淡掠过那扇紧闭的房门,从回来以后, 秦桑就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里。

在酒楼, 她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身形瘦削到仿佛折枝可断,苍白的脸色, 双眼空洞无神。四周恶意的打量、揣测, 几乎快将她淹没。

她在害怕,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手凉到让人心惊。

谢昀臣将她带离时, 她仍魂不守舍, 好像已经被抽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乏的躯壳。

温书瑜端了杯水给他,“喝点水, 今晚真是谢谢你帮忙。”

“伯母, 您客气了”

谢昀臣接过水,眸光平静, 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

这个家,看起来很拥窄老旧, 墙壁因为潮润而长了大片青绿色的霉斑, 墙皮也因为上了年头而脱落,只剩下光秃秃的红砖裸/露在外。

不过布置的很温馨,随处可见的挂画、摆件,还有展示柜里收藏起来的奖杯, 几乎都是秦桑小时候得过的奖项,少年绘画、歌唱比赛, 还有桃李杯舞蹈金奖,旁边摆着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里三人紧紧挨着,笑得最开心的是被男人抱着的小姑娘。

小姑娘粉雕玉琢,生得明眸善睐,脸颊看着肉嘟嘟的,稚气未脱,唯独那双眼睛明亮灿烂,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是盛了蜜一样,清甜动人。

温书瑜看着那张合照,愁闷的眉眼也变得格外柔和:“那张照片是桑桑七岁那年拍的,那时候她刚拿了桃李杯金奖,她爸爸乐得见牙不见眼,非要拉着工作人员帮他拍张合照。”

谢昀臣眸光停留在小姑娘脸上明媚的笑容,矜冷眉眼也逐渐变得平缓温和,“秦同学和伯父很像。”

都说秦桑像温衡裕这个当舅舅的,看了照片才知道,秦桑其实更像他父亲。

温书瑜顿了下,怅然,“是啊,桑桑,长得像她爸爸,性格也像,乐观、随和,懂得体恤别人。”

“她从小就这样,报喜不报忧。”

温书瑜提起来都觉得很惭愧内疚,“她小时候,因为我身体不好,长期住院需要人照顾,她父亲也没时间带她,就只能将她寄养在温家,我原本想着她在温家生活,她佩妮表姐也在,两个小朋友相互陪伴,总好过一个人孤零零长大,可谁知……”

谁知温敏珠会做得那么过火,将她的女儿当成瘟病一样对待,那么小的孩子,将她扔在一旁不闻不问,这倒也罢了,毕竟他们做父母的都不称职,可她也不能过分到连吃饭都不许她女儿上桌。

“你也看到了,她小姨那个跋扈的性子,不是个好相处的,那傻孩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可她从来不跟我们说,每次给我们打电话,都说自己过得很好,让我们不要担心。”

每次她打电话回去,小姑娘总是甜甜地叫她妈妈,说:“外公外婆对我都很好,小姨会教我数数,佩妮表姐会把玩具分给我,和我一起玩,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妈妈不要担心,爸爸说你生病了,生病很难受,妈妈要快快好起来!”

她才四岁,四岁的小孩子那么懂事,懂事到让她这个当母亲的无地自容。

温书瑜一阵心酸,“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合格,是我和她爸爸亏欠她良多,要不然,她这些年也不用过得那么辛苦,她爸爸去世那年,她才十八岁。”

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别人家的孩子都在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而筹谋划策,可她的桑桑,却因为父母的缘故,背负上了原本不属于她的责任。

秦大海也算宁江本地比较有名的工头,当初和一家建筑集团承包工程,签订了合同,可谁知对方中饱私囊,导致工程坍塌,不少工人受了伤,还有许多被埋在废墟下,尸骨无存的。

当时秦大海并未在场,本可以逃过一劫,可他为了救小言的父亲,自己丢了性命,最终小言的父亲是被救上来了,可因为伤势过重,在医院重症监护室住了三天,也跟着撒手人寰,只留下小言和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无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