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兴元帝现在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面说不定已经在咆哮了。
柳烟黛不愿意激怒他,只?道?:“是我之前府上的马奴。”
只?不过后来兜兜转转,去了秦家军而已。
听见?“马奴”两个字儿,兴元帝在心里开骂,“卑贱之人也配肖想朕的女人”,“虫蟊一只?罢了长?的粉有什么?用”,“脸也毁了就?这也配当男宠吗”,“喝点壮阳药吧还没?朕大呢”。
他正在心底里念叨,突然听见?柳烟黛声线冷冰冰的问:“你在心里骂他吗?”
兴元帝打了个颤,随后一脸平静道?:“朕朕只?是在想他怎么?不长?毛。”
柳烟黛狐疑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后,不确定这人刚才是不是在骂人,只?低头继续处理伤口?。
等她将伤口?处理好后,兴元帝赶忙命人将这秦赤云抬走了,让大太监去亲照看。
弄又弄不死,粉也粉不过,还是赶紧弄走为上。
一旁的大太监临危受命,将人带走的同时,给了兴元帝一个“圣上放心”的眼?神有老奴在,这个秦家小将就?别想在柳姑娘面前出现!
大太监把人带走之后,其余的金吾卫又去里面寻找其余的秦家军,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余的秦家军还活着,或者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余的南蛊人还活着。
但是很遗憾,他们一个南蛊人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不少秦家军,可惜的是,这些人都死了。
刚才虫潮发生的时候,这些人就?死了,他们没?有用过禁药,也抗不过虫潮,每一个人都已经没?了气息,一共二十来个人,在地上排成了一长?条的尸体,柳烟黛第一次知道?,原来二十个人能排成两丈这么?长?,原来,两丈这么?长?。
她在月色下?,看着这些人的面。
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虫子爬过的痕迹,涎水腐蚀他们的脸,让他们的眉目发生一定的变化,这样的场景不怎么?好看,人肉腐烂到一半,露出其下?的白骨和空荡荡的眼?眶,但身体还是那个身体,安安静静的倒在这里,当你仔细去看他的眉t?眼?的时候,还有可能记起来他的全部样貌。
你们可能说过话,也有可能在某个地方?擦肩而过,甚至如果再想一想,还能想起来对方?的姓名?,可是一夕之间,他们就?倒在这里,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柳烟黛因?此觉得难过。
她是个很脆弱,很柔软的人,她其实接受不了太多的恶事,她也不能去看人的惨状,当她面对这些的时候,她会变得十分软弱,她很难过,但是好像谁都没?有错,她不知道?该如何描摹战争的轮廓,她只?知道?,她不喜欢这些。
她很冷,很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也许是婆母的矮榻,也许是小铮戎的旁边,也许是常善堂安静的学徒厢房,她想用厚厚的被褥把自己包裹起来,短暂的与这些事情隔离,不看这些讨人厌的东西?。
正在她发怔的时候,一件黑色的绸缎锦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柳烟黛回头去看,就?看见?了兴元帝的面。
兴元帝当时已经重新穿上了一套衣服,墨色的发也挽起成鬓,露出来一张锋利冷淡的面,他站在柳烟黛身旁,能够清晰的感?知到柳烟黛身上飘散着的淡淡的悲意。
兴元帝觉得她很像是童谣之中唱的九色鹿,在绿色的树林中跳跃的精灵,见?不得天底下?出现悲伤的事,天然的散着善良的光辉。
“他们的后事会有人处理。”兴元帝低声哄她,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是为了大陈牺牲的人,朕会记得他们。”
柳烟黛依旧没?说话,只?是盯着这些人看。
见?她还没?回过神来,兴元帝微微抿唇,往她身边站的更近了些。
他纯是趁虚而入。
柳烟黛晃神的时候,喃喃的问了一句:“以后,你也会发动战争吗?”
兴元帝喉头一滚,没?有直接回“不会”,他只?回:“朕不确定。”
他不是主和派的君主,他看不惯南疆蛊师,看不惯北奉盛国,看不惯西?蛮粗人,看不惯东水倭寇,只?要是出现在他面前但是不肯跪下?的人他都看不惯,但是要打,也要看彼此的国力。
他只?是脾气不太好,但也不是疯了,他确实想坐拥天下?四?海来朝,但他知道?他也不一定能做得到,始皇帝那样的人,他确实想,但不一定可以,做不到的事,兴元帝从来不去做。
柳烟黛抿着唇,紧了紧身上的锦衣,道?:“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兴元帝这回倒是没?骗她。
兴元帝见?她没?动怒,也没?说什么?“不可以在南疆打仗”这样的话,反而越发好奇她在想什么?。
在兴元帝的意识里,柳烟黛是个很好懂的,有点笨的姑娘,她应该趁这个时候跟他说“以后不可以在南疆打仗”,“不可以伤南疆的边疆兵将”,但她没?说。
兴元帝细细的看她的眉眼?,又不动声色的距离她更近了一点。
柳烟黛似乎浑然未觉,依旧在看地上的尸体。
清凌凌的月儿照着大地,之前萦绕在四?周的烤焦味儿渐渐散去,柳烟黛将每一个人的脸都细细的看过去,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人。
之前这个人在常善堂甲号床上面躺过,那时候柳烟黛还给他送了一碗粥,没?想到几日?之后,竟然用这种方?式又见?面了。
柳烟黛垂下?眼?睑,不想再看了。
没?过多久,秦家的支援便到了此处。
之前跑的最快的钱蛊医带着一群秦家将去而复返,这回这一批里为首的是钱副将。
南疆山广,路多,之前钱副将在另一片山林处摸索,他们这一处山林根本没?有碰见?南蛊师,还是后来钱蛊医一路跑来给他们报信后他们才知道?,后又匆忙赶来。
钱副将远远瞧见?人群中站着的兴元帝的时候,心头都跟着抽了两下?。
他很怕兴元帝出什么?事儿,南疆与朝堂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紧张,楚珩身为镇南王都处处谨慎,眼?下?兴元帝要是真出事儿了,南疆的地皮都得掀翻一片。
幸而,钱副将到的时候,兴元帝神色平淡的站在一旁,瞧着并不曾发火。
钱副将这一回紧急过来,也没?有什么?马车,只?有几匹马,供给他们使用,带他们离开此处,而钱副将他们则负责行入山中,搜索剩下?的南蛊人。
他们是大部队,进山的把握更大,至于其他人,都要撤退离开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