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猎下来的东西,便由着下面的奴仆烤着吃,十分野趣。
一般来说,这围猎宴要持续五到十日,这段时间内,不少公子姑娘们?会在暗处相处,山中人?多眼杂,难免有人?暗暗飞一飞眼波,所以,围猎宴后会迎来一小?段定亲风潮。
在这宴上,不管是看满山叶红的景,还是看景中遥望的人?,都颇为有趣。
柳烟黛吃了两块瓜果下肚,也没那么委屈了,听闻又能出去玩,顿时高兴了,喜滋滋的应了。
柳烟黛这头心?情舒畅的从赏月园走?了,回了书海院歇着去,但在秋风堂里的白玉凝日子却不怎么好过。
她自赏月园门?前?一晕后,便被送到了秋风堂里来,秋风堂的大夫来给她诊脉她也不怕,虚虚弱弱的一抬手,任由大夫去诊治。
她既然敢以“身怀有孕”的理?由来,那定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她给自己用了一剂猛药,还是从南蛮那头传过来的,名叫“婴儿蛊”,说是寻常女?子用了这蛊,便会如孕妇一般大肚,产奶,但是肚子里没有婴儿,只?有一团死肉。
且旁人?来诊治也诊治不出来什么东西,她能瞒过所有人?。
大夫给白玉凝诊治,果然没诊出来这是假的身孕,只?道白玉凝要爱惜身体,少思少虑,又给白玉凝开了安胎药。
白玉凝可不在乎这些,等大夫走?了后,她拉着一旁的丫鬟问?:“夫人?可说过什么?”
她做这么一出可怜巴巴的戏,可不是白来演的,她得让所有人?知道,她过的苦,特别是让周驰野知道。
周驰野之前?因为要出府找白玉凝的事情,被看管起来,间接损了一只?手,所以周驰野一直认为自己是不被爱的,他其实颇恨侯府,只?是还不曾恨到那个地步,她得在其中再催化?催化?。
旁的丫鬟出去打探了消息又回来,面色苍白的将秦禅月吩咐丫鬟的话转而?说了一通。
白玉凝听了这丫鬟的话,心?里微微轻松了几分。
她慢慢的倒在床榻间,心?想,秦禅月对?她越是凶狠无情,周驰野就越恨秦禅月,眼下对?她就越好,一会儿,就会越听话。
她思索间,外头有通报说是周驰野来了,她便先让丫鬟出去,随后打起精神来,准备再忽悠忽悠周驰野。
当?周驰野匆忙自院门?外行进来时,正瞧见白玉凝惨白着脸倒在榻间。
他一瞧见白玉凝,顿觉心?头怜惜不已,快步行到前?头来,拥着床榻上的白玉凝,低声道:“我早便说了,叫你不要来。”
当?时白玉凝说要去给秦禅月请安的时候,周驰野就说了“不要”,但白玉凝坚持要来,现下来了,果真出事了。
“我只?是想与嫂嫂求求情。”白玉凝面上带着几分疲倦,她道:“你之前?为了我冒犯了嫂嫂,若是嫂嫂与婆母告状,我怕你的日子更?难做了。”
“我只?是没想到,嫂嫂那么厌恶我。”
白玉凝垂眸叹息间,惹得周驰野心?头都在滴血,期间还掺杂着浓烈的怨恨。
柳烟黛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从南疆荒山里出来的泥腿子,凭什么欺辱白玉凝?
他手上寸功未立,在朝野上没有什么官职,在府内也只?能仰人?鼻息,以前?母亲疼爱的时候,他在府内做潇洒恣意的二少爷,但现在离了母亲的宠爱,他什么都不是了,他根本站不住脚跟,所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他的目光渐渐看向自己的手。
他的右手从外表上看起来还完好无损,日常吃饭、拿东西也可以,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握不动剑了。
若是他的手还好着,他就算是出去入军中,做个军户,建功立业,也好过在府门?内让旁人?养着。
周驰野看着自己的手,心?中对?秦禅月的恨意又加了几分。
而?这时候,白玉凝贴靠向周驰野的手臂,轻轻地用脸蹭了两下后,低声说:“我看秦夫人?对?我甚是厌恶,对?你也不怎么好,若是以后周渊渟回来了,这个府里就没有我们?立足之地了。”
周驰野的右手紧紧地握着白玉凝的手,因为用力太大,他的手掌间甚至隐隐传来一阵刺痛。
他想说一句“不会的”,但是右手上的刺痛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会吗?
不,会的。
他也不是傻子,他能明确感?受到母亲对?他的冷淡,就算是大哥不回来,他在这个家也渐渐没有立足之地了,母亲宁可把侯府里的所有东西都给柳烟黛肚子里那个没出世的孩子,也不肯给他,他手里是有点钱,但不过是区区千两银子,是之前?攒下来的,这点钱够做什么呢?
他的手废了,人?也废了,周问?山是再也站不起来了,他是站起来也无用了。
到时候,他就要变成侯府里的一个老?混子,没钱,没权,没本事,只?能依靠着母亲来活着。
他那里还有立足之地呢?
周驰野一时间有些茫然。
身为官家子,他不可能去放下身段自己去做什么旁的生意,唯一的出路便是想办法入朝为官。
大陈的官家子们?是有蒙荫的,若是他父活着,可以给他直接请个官下来,还算是体面,但是他父已经死了,母亲也无法给他请官,他还有一个舅父,镇南王,不过...怕也根本指望不上。
那他还能怎么办呢?
真要做这么一个废人?,让自己和自己的妻儿都跟着受辱吗?
周驰野茫然之时,突然听见床榻间的白玉凝轻声说道:“驰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的手被你的父母毁了,你的孩子,你的母亲也不在乎,我们?俩以后得日子一定很难很难过,旁人?不帮你,我却不能不帮你,眼下,有这么一条路,能让你再有个好前?途,你可愿意?”
周驰野听见自己的血液在青脉内猛地窜流,哗啦哗啦的顶上他的头皮,他的心?跳似乎都快了两分。
前?途...前?途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是细化?出来,是无边的权势,是大笔大笔的金钱,是昔日旧友的热切讨好,是一个又一个的如云美人?儿。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每一个男人?,都做着这样的梦。
周驰野又怎么能不想呢?
他已经走?到绝处了,他站在光辉明亮的侯府里,看上去依旧和以前?一样风光,但他自己知道,他往后t?的每一步,都是走?下坡路,他能够预见自己的未来,定然会无比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