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室内的胡纳彩正在给缪静打电话,因为她先接到缪真的电话,说有人来访想进工厂,她便出来接人。但她不敢私自放人进工厂,于是又给缪静打了电话,现在电话刚打通,她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声对电话说:“缪总,我该怎么做?现在好像有点尴尬……”

“缪真的话,你听什么?让蔡小姐和徐总都离开工厂。”缪静干脆下达了指令。

“呃,让蔡小姐也离开吗?”胡纳彩为难。

“嗯,让她先走吧,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缪静说罢挂了电话。

所以,当蔡芷波走近听到胡纳彩说让她也离开的时候,她跳了起来,来不及顾上徐宇定的难看脸色,只问:“为什么让我也走?”

胡纳彩尴尬回避没接话。

蔡芷波这才冷静下来,看向徐宇定问:“你怎么来了?”

徐宇定没回答她,转而对胡纳彩说:“既然缪总不方便,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不好意思,徐总,我安排车送你们去酒店。”胡纳彩忙微笑说。

徐宇定颔首道谢,他克制把手里的哨子搁回保安室的桌子上,扫了眼厂门口上了车但还在等待的蒋云淮,对蔡芷波说:“你去收拾下行李,我们去酒店。”

蔡芷波有口难言,她想生气又不知道气谁,最后闷声不响进去收行李。而她走后,胡纳彩警惕直觉自己不能走开,她看到徐宇定脸色铁青看着外面的车,而车里的人也一瞬不瞬盯着他们。

最后,胡纳彩受不了这种低气压了,她走出去笑对车里的蒋云淮说:“先生,不好意思,要是没有什么事麻烦您先离开,我们厂区门口不让停太久。”

蒋云淮点头这才让司机离开。

蔡芷波收拾完行李下来,徐宇定已经坐在车里。她看到他坐在后座,便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笑和司机Brighton打招呼说麻烦他了。

司机笑说没事,立马发动了车子将两人送往酒店。

徐宇定在后座闭目养神,一直到酒店办完入住,他都对蔡芷波一言不发。

而他这样让蔡芷波有点犯怵,她见他在前台开了一间大床房,刚想说什么就被他冰冷盯了一眼,下意识闭了嘴。

在回房间的电梯里,蔡芷波站在徐宇定身侧,低头给缪静发了条信息:“对不起,缪静,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而缪静收到这条信息,心情很复杂,因为她猜想蔡芷波是动摇了。在胡纳彩给她打电话之前,她哥缪真已经给她打过电话。她哥开口就说:“静静,你不要再插手别人的家事。”

她还不知道具体什么事,懒懒说:“怎么说,真真?”

缪真每次听到缪静这么叫他名字,他就知道她不太爽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徐总是不会同意他老婆留在非洲的,你千万不能答应她。”

“什么老婆?”缪静故作不解。

“蔡小姐毕竟是徐总的妻子,徐总已经去肯尼亚要到你工厂了。”缪真说。

“你想说什么,我真的不明白,缪真。”

“蔡小姐是徐总的妻子,徐总不同意她留在非洲。”缪真又重复了一遍。

“是他老婆怎么了?如果今天是徐总觉得非洲有项目可以做,他想要来非洲和我合作,但蔡小姐不同意,你会打这个电话吗?”缪静问。

“……这不一样。”缪真说。

“哪不一样?你是不是忘了我有枪这件事?我明天就回去了,你猜我的枪会对着谁?”缪静似笑非笑。

缪真神色骤变,他想起那年他和缪存凯去非洲企图拉缪静回国,却被她用枪指着头的事。

“我会自己思考这件事,蔡小姐也会自己思考这件事,徐总要有兴趣参与讨论,我很欢迎。但是哥,你这么当说客,我不爱听。”缪静说罢就挂了电话。

此刻,她看着蔡芷波的信息,她知道她要是没有如她一般钢铁的意志和手腕,是绝对会对婚姻妥协的。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所有人都在拉着这个“妻子”回到婚姻的正轨,明示暗示她不能有个人意志。缪静能理解蔡芷波的无助,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因为当事人一旦妥协,她就爱莫能助了。她最多只能给她回一句:没事。

Chapter 25

酒店房间里,蔡芷波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这几天,她父母一直在追问她离婚的原因,她都没有回答,到今天他们终于不问了,开始给她留言让她多想徐宇定的好,不要辜负别人好的这些话。杨海琼还和蔡芷波分享每段婚姻都多少会有问题,以及“少年夫妻老来伴”的理念。

蔡芷波依旧是一条不回复,只是此刻回头看,她感觉她童年和家人之间从前的亲密关系都是一种假象,小时候她眼里的父母不是人,只是父母的角色。现在她长大了,父母也变成了普通人,他们便开始不合适,他们并不能真正了解关心到她的内在需求。

在这些信息里,只有一条信息让蔡芷波有些动容,那是蔡墨发她的:妈说你现在在非洲不想回来了,你是不是想过自己的生活了?这几年噢,我其实一直想说你没有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但我不敢说。因为那时候我一说这种话,妈和阿姨们都说我嫉妒你。

这条消息,蔡芷波看了很久,久到她想不起蔡墨的模样,只想到她们成年后越来越生疏的姐妹关系。尤其在她和徐宇定结婚后的这几年,她和蔡墨几乎不往来各过各的。诺诺出生的时候,她去医院看蔡墨,看到孙耀文一家对刚生完产的蔡墨不冷不热,而孙耀文木纳站在一旁只是傻笑,她心里很不舒服替蔡墨感到不值得。而且蔡墨当时住在一间三人房里,室内拥挤甚至嘈杂,她在那站了才一会,就听到隔壁床夫妻吵架。妻子生产的时候,丈夫没有说服他妈

椿?日?

给妻子打无痛,妻子很生气。丈夫却觉得事情已经过去,孩子都已经平安出生,妻子还揪着这件事不放,太不懂事了。

蔡芷波听两人吵架心烦,皱眉说要先走了。蔡墨转过脸笑点点头,她的眼里只有刚出生的女儿,仿佛完全没有听到隔壁的吵架。蔡芷波那一瞬间又很难受,她觉得蔡墨将会离她更远了,因为她要成为母亲了。

而在蔡芷波要离开的时候,孙家又来了一波亲戚来围观产妇和小孩,他们中还有人打量蔡芷波说:“这个是妹妹啊,长得这么漂亮,结婚了没有?结婚了啊,生孩子没有啊?赶紧生一个,长这么漂亮不要浪费了基因。”

蔡芷波听得恼火,她觉得这些人真没有礼貌没有教养。可事实上,社会上不管有钱没钱大部分人都在过类似的日子,结婚生子过轮回一般的人生。蔡芷波当时想如果这些事注定要发生,所幸她选择了用有钱的方式过这种日子。她以为自己很通透想明白了,现在才真正发现另一种可能:我可以什么都不选,只走我想走的路。

“社会”原本就是一种很抽象的概念,她从小受的教育都在潜移默化教人要融入社会,可她越来越不明白到底什么是“社会”。现实生活中,绝大部分人都讨厌“这个社会”,为什么还要融入?不如归去做独行孤独的野兽。

蔡芷波依旧一字没有回复,退出了和蔡墨的聊天对话框,她们之间仿佛隔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来自“社会”的凝视和隔阂。让她想起的时候,时常会痛心时常会冷漠,也时常会感叹和怀疑。

徐宇定进了酒店房间,第一时间打开行李箱拿了洗漱用品进了浴室。长途飞行以及那个恐怖的哨子让他感觉自己快爆炸了。他从小爱干净,物理上精神上都是,他喜欢井井有条,眼里容不得沙子,但最近他的秩序感已经被蔡芷波破坏了,他意识到自己很多行为不再受控制,于是他在努力找回自己的“场子”。

他在浴室里洗了大半天,把自己收拾好出来走到会客室,看到蔡芷波灰头土脸靠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他不由皱眉把擦头发的浴巾往茶几上一丢说:“换你洗了,蔡芷波。”

蔡芷波抬眼瞅了徐宇定一眼,见他已经换上干净得体的家居服,说:“我等会吧,现在不想洗。”

“马上去洗。”徐宇定说。

“你怎么来了?”蔡芷波放下手机坐直身体,抬头反问。

徐宇定胸口起伏,冷声说:“你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只很脏的小浣熊。”

“……”蔡芷波无语,她没有想到徐宇定会这么说她,她气笑说,“浣熊本来就黑灰黑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