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母亲的,希望孩子知冷知热,她靠在巽父肩头,温柔又娇美:“可我想他也像别人家孩子那样,对我撒撒娇。他这样性子凉薄,我不知道要等他多久,他才会软软撒娇。”
巽父:“无妨,我们还有一辈子,一辈子等他学会依赖我们,够了吗?”
巽跋脸颊被软软一捏,侧过头,是唧唧圆乎乎的眼睛:“以后你来给我擦药,我也替你上药,我把你当朋友,你也别跟我客气。虽然不能为你做什么,但你放心,以后我飞黄腾达了,一定罩着你,给你吃好喝好。”
“你……你要去哪里?”巽跋抓着他衣角,额角渗出了点汗珠,“还、还有三次。”
唧唧弹了下他脑瓜:“就知道三次。”实则唧唧想,就公孙老爹这样的人物,为什么偏偏就让巽跋来替他上药呢?等上药结束以后,是不是意味着巽跋就会被永远封口?
第3章
被唧唧猜中了,东方老爹之所以让巽跋来服侍唧唧,其原因是,这个人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
东方二叔和东方二婶之所以灭了巽跋一家,其原因是,他们在巽跋身上发现了某种气息。
这种气息要从上古大仙创世说起。上古时期,天地未开,是始祖开辟天地,创造万物,由始祖创造出来的物种开始分化出种族:人、妖、龙、魔。始祖死后,有叛乱着带走了始祖的秘宝,被放逐亡者之境。
而天地分化修仙所用灵气,同时也产生修魔所用魔气。妖族被人族驯化,与人族共用灵源,而魔族却在仙魔大战中落败,不得不退出修仙界,与背叛者共用魔源。
世间偶尔有魔遁出,为祸人间,也会有修仙者、妖族修炼者堕落成魔,这时候,修仙者便秉承着正义,维护世界和平。
至于那些闯入修仙界的魔族最后如何了,所有记载里面写的便是,魔死魂灭。事实上,修仙正道时常将魔族身躯内丹炼成补药。这世界丹药很少,丹修尤其困难,因此很多修仙者为了更快修炼,便用精纯度非常高的魔族来补足灵气不足。人族有天生炉鼎,也就有天生精纯魔修。
巽跋就是这样一个稀罕物种,他是天生魔修胚子,拥有比魔修更为精纯的身躯。公孙二叔二婶没有修仙天分,迟迟入不了阶,正巧碰到这样一个精纯血肉,就动了歪心思。可炼制也是个技术活,得先找个丹修,可这年头,丹修不好找,敢直接炼制血肉的丹修更少,公孙家两人没能寻到,也暂时留了巽跋一命。
公孙老爹正是知道巽跋必死,才让他来服侍唧唧。可是看着巽跋用肮脏的手爪子触碰唧唧,他又觉得难受,思来想去,他把巽跋叫了过来。
“你给他上完药了?”公孙老爹高高在上。
巽跋低声:“上完了。”
“五唧的伤都好了吧?”
巽跋点头,公孙老爹从他尊位上起身,幽灵一般来到巽跋身后,巽跋吓了一跳,被公孙老爹按住了肩膀。
“那就好。”公孙老爹的手掌又大又厚实,他用了点劲儿,经历过锻体的人,体魄虽然不如真正的修仙者,但这点力气,已经够巽跋□□凡胎喝上一壶。
他整个人被狠狠一压,腿骨砸破石头,碎成了几片,他一声不吭,目视前方。
公孙老爹恶狠狠叫人端了盆水进来,让人架着巽跋的手:“你是用哪只手替他上的药?左手还是右手?”
他是个脑子不太正常的人。
“应该是右手。”公孙老爹自己揣测清楚了,直接反手卸了他胳膊,让人架着巽跋右手,摁到那水里去。
这水里头掺了东西,是妖族的一种水草,见血就往里头钻,沿着密密麻麻血管上去,又痛又痒,可你不能强力拉扯它,一拉就断,一断血管也跟着断,阴损得很。
公孙老爹解释道:“我向来赏罚分明,你右手碰的,那就只罚右手。吾儿天灵地宝之躯,怎么容忍你这样肮脏的玩意儿沾污。你们看着他,让他浸满一个时辰。”
他拂袖而走。从头到尾,巽跋不哭不闹,只有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还有点人情味。旁边侍从怜悯这小哥,无奈不得忤逆公孙家主,只能话痨安慰他。
“你也算倒霉的,怎么被分去伺候五公子了。”
巽跋听到五公子,抬眼看他,侍从以为对方是个憨的,便把公孙府里头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往外倒。
“你可别觉得五公子好看,就以为去他那儿干活是件好事。这五公子呢,别人都说公孙府把他当成宝,实际上是个屁咧。人人都说五公子不是公孙家主亲生的,我看也是,从小到大,五公子都被折磨过好多次了。要真是亲生的,怎么舍得每每变着法子往死里弄?”
巽跋一头乱糟糟头发下隐秘着一双微微发亮的眼睛。
“五公子也是可怜,多么精雕玉琢的一个人,就算是没死在公孙府里,也肯定会死在那些修仙人手里,听说炉鼎只要做了那事儿,破了身,就离死不远了。还真是惨啊。你怎么不说话啊,难不成是个哑巴?”
巽跋干干涩涩憋出一句话,侍从以为是就算不是百转千回的嚎叫也是撕心裂肺的痛苦,没想到巽跋说:“他……痛吗?”
“谁?”半晌侍从才反应过来,“那当然痛。五公子本来就生得娇贵,芙蓉花见过吗?比芙蓉花还娇贵。衣服料子得穿丝绸的,连棉绸的上好料子穿了都要疼,我听说他出生时候,天边鸾鸟啼鸣、冬雪温出万里繁花,这样的人,本该是锦绣丛中安生长大。可这公孙府是锦绣丛吗?”
侍从叹气:“这样的人,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哪能月月断手断脚,是不是浑身是伤?好几回,我在外头听见五公子嘶声力竭的叫喊声,都吓得浑身发麻。活生生折断手脚、脊柱,能不疼吗?”
一个时辰眨眼过去,巽跋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手臂的疼痛,水草从他的手臂,攀岩上他身体里头的每一根血管,细小的血管被扯断,他皮肤下青紫相加,可巽跋不觉得疼痛。
他不是不觉得疼,更像是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强度的疼。
刑罚结束后,他晃荡着回去,可偌大公孙府,根本没有他容身之地。他看着有人对他避如蛇蝎,也有的人向着他投来唾弃的目光。巽跋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忽然肚子叫了起来。
他对于饿的感受颇深。
大概今天又是没有饭的一天。巽跋漫无目的走着,宝珠山茶熟透了落在雪地里,他摇摇晃晃走过去,蹲下,捧着地里雪上的山茶花,一口一口地吃着。
忽见水榭亭台尽头,一人不急不缓过来,见到他时候桃花眼瞪圆了点,随即弯成小月牙形状,唧唧在这时候开口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唧唧走前去,也不拆穿他正在吃雪,唧唧最近身体好了很多,行为也轻佻了许多,他两三步跳到巽跋面前:“怎么又受伤了?快到我那儿去,今儿做了稀罕玩意儿,铁定好吃的。”
巽跋迟钝心里头,忽然闪动着某个念头。
――原来这样怕疼的他,也能笑得这样无畏。
唧唧拍掉他手里头的雪,见他手掌冻得发红,便用自己温热手掌将那双满目斑驳的手握住,唧唧手小,一只手裹不住,只能用两只裹住。他用手搓热了裹住巽跋的手,然后握住他的手放到嘴边,轻呵一口气。
唧唧注意到巽跋手掌上的伤,伤口细小、出血极少,隐约可能看到里头探出来的水草,唧唧头一回见到传闻中的见血,不由得怔了怔。
巽跋想缩回手,却被唧唧捏得紧紧的。唧唧像是根本不在意他的挣扎,牵着他的手往自己院子走。
唧唧像是领着幼儿园的孩子,将他带到小厨房的桌边,然后裹上围裙,在一旁包饺子。巽跋直挺挺坐在凳子上,伤口处有些发痒,他紧张巴巴收着自己偷偷抓挠的动作,眼睛却盯着唧唧,这是巽跋头一回见到饺子,它个头圆圆的很讨喜,腹中裹着猜不透的美味,巽跋很期待。
可他眼睛却没在饺子上停留太久,他至始至终都盯着唧唧的背影,从他睡翘了的头发丝到一巴掌就能盖住的腰肢,最后再到他被长袍盖住的笔直的长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