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兴抬起头来,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他轻声问道:“你还爱他吗?在他做了这些事之后。”
林星澈望向窗外,深吸一口气,“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他,即使是在最黑暗的日子里。有时候我恨自己这样,可我控制不了。”她的声音轻如耳语,却坚定如磐石。
沈长兴点点头,眼中的担忧逐渐化为某种坚定,肩膀上的重担似乎卸下了几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这几个月来的第一个真心笑容:“那就好。”他慢慢站起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响声,腰背不自觉地弯曲,像是突然老了十岁,又像是终于可以不再伪装强大。
“沈叔……”林星澈用袖口擦去眼泪,鼻尖微微发红,她紧盯着沈长兴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不容回避的追问:“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长兴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果你问我相不相信他会做出那些事,我会说,我宁愿相信太阳从西边升起。”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星澈心中的迷雾。她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格杀勿论可是您说的?”
“我知道我说了什么。”沈长兴打断她,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生畏的威严,他压低嗓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那是说给别人听的。”
林星澈心头一震,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血液冲击耳膜的声音清晰可闻。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您是说……?”
沈长兴沉默了很久,久到病房里只剩下墙上时钟滴答作响的声音。最终,他只是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先养好伤,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在林星澈心头炸开,她想要追问,但沈长兴已经转身向门口走去,皮鞋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病房中回荡。
“沈叔!”她忍不住挣扎着半坐起身,扯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但她不管不顾,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花:“你知道沈放去了哪里是不是?”
沈长兴停在门口,背影如山般沉稳,却又似乎承载着无法言说的沉重,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也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说完,沈长兴推开门,消失在刺眼的白光中,留下林星澈一个人在病床上,心中百味杂陈,既困惑又期盼。
几周后,市局大楼门前的台阶上,东华分局的警员们像一群被激怒的狮子,与市局的几名警员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我他妈警告你们,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市局的警员徐海站在台阶上方,下巴微抬,眼镜片上反射着刺眼的光,“沈放是通缉犯,跟他沾上关系的,最好都小心点。你们这些人也该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别一条道走到黑了。”
“你放屁!”常诚咬牙切齿,青筋在太阳穴上跳动,他猛地朝前一步,手指几乎戳到对方胸口,怒不可遏地吼道,“沈队什么样的人,需要你们这些墙头草来指手画脚?!他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当缩头乌龟呢!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这儿耀武扬威!”
“哟,瞧这脾气。”徐海嗤笑一声,故意慢悠悠地掏出手帕擦拭眼镜,仿佛常诚的怒火不值一提。“沈放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们心里没点数?哦,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担心啊?”他的声音忽然提高,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担心他把你们也供出来?毕竟,这几年你们跟着他,有没有干点见不得人的事?”
“你他妈……”王博浑身一震,眼睛充血,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冲向前去,拳头已经攥得指节发白,青筋暴起。
“王博!”常诚一把拉住他的后衣领,差点被对方的冲力带倒,他紧紧抓王博的手臂,在他耳边急促地低语,“冷静点,别上他们的当。他们就等着我们出手呢,现在动手只会坐实他们的话!”
徐海见状,得意地挑了挑眉,故意踱步走近,声音提高了几分贝,让台阶下方的路人都能听见:“怎么?还真想动手?我看你们跟着沈放也就这点本事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毒,“他连个卖馄饨的病老头都杀,你们跟着他能好到哪去?看看,看看,”他走到常诚面前,下巴几乎要贴上对方的脸,“动手啊?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一个小小的副队长而已,也配跟我叫嚣?”
说完,他突然伸出双手,重重地推了常诚的肩膀,力道之大让王博踉跄后退了两步,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东华分局的警员们齐刷刷上前一步,眼看一场冲突一触即发。
“他没资格,我有资格。”一道清冷而干脆的女声像利剑般划破了紧绷的气氛。
话音落下的刹那,林星澈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右拳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砸在徐海的左脸颊上!
这一击来得又快又狠,徐海的身体猛地向后仰去,鼻梁上的眼镜被生生打飞,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摔在地上摔成几截。他捂着脸踉跄后退,半边脸顷刻间肿起,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眼神中的傲慢被震惊和不可置信取代。
林星澈站定,脸色平静得仿佛刚才出手的人不是她。她轻轻抬手,整理了一下肩膀上的羊绒大衣,眉眼间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冷意,连枪伤处的隐隐作痛都无法影响她半分锐气,语气淡然:“不服是吗?告我袭警啊!我的律师团队
随时奉陪。”
她一步步向前,目光如刀,锋锐得仿佛能直接刺穿徐海的心脏,“不过……”她的声音忽然染上一丝轻微的颤抖,像是压抑着某种极深的情绪,“在你告我之前,我先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举报你侮辱受害人。”
徐海的表情一僵,眼中的怒火瞬间被理智拉回,他刚才确实失言了,在一个受害者的女儿面前,说那种话,如果传出去,他恐怕也不好收场。
“怎么?不说话了?”林星澈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带着几分冷意,“你们经常不是最讲证据的吗?有罪与否,还轮不到你们随口定论。”
徐海眼神阴沉,他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沫,低声咒骂了一句。
林星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极力克制住情绪,声音微微发紧:“还有,我爸爸去世的时候才四十四岁,还没到老头的年纪。他是卖馄饨的,但他培养出了我这样的女儿。”她的目光骤然变得锋利,透着一丝无比坚定的倔强,“而你,就算活一百岁,也注定一辈子都是个杂碎。”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颗重磅炸弹直接引爆了所有人的情绪。
徐海脸色瞬间变得青紫交加,愤怒、耻辱、恼羞成怒,他捂着脸,眼里的惊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声音因咬牙切齿而发抖:“好!很好!林星澈,你等着!我记住你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拳头握紧,显然恨不得再冲上去和她对峙,但却迟迟没有行动。
因为此刻的林星澈,气场太强大了,她站在那里,正红色羊绒大衣随风翻飞,黑发挽起的发髻干练凌厉,苍白脸色非但没有削弱她的气场,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从硝烟中走出来的女战士。
“记住就记住。”林星澈一步都不让,微微扬起下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屈,“还有,沈放是东华分局最优秀的刑侦队长,他拿的一等功你拍马也赶不上。在检察院没有定罪之前,他最多算犯罪嫌疑人,不要一口一个罪犯地叫。”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痛楚,但很快又恢复了坚毅。
徐海顿时哑口无言,周围的市局警员也交头接耳,不敢再上前挑衅。
空气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秋风掠过,带起地上几片落叶,在众人脚边盘旋。
就在这时,路景华忽然打破沉默,咧嘴笑得意味深长:“怪不得沈队这么爱林姐,我现在也爱上她了,太他妈辣了。”
常诚轻咳一声,憋着笑,却又强作正经地说:“你悠着点,沈队要是在外面听到,回来肯定削死你。”他的眼神飘忽,仿佛在看远方的某个地方。
王博瞪了他们一眼,脸上的表情却从愤怒转为释然。他回过头,直视那群市局警员,眼神里满是警告:“你们这帮人,别太嚣张了。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谁也别想站在道德高地上指指点点。”
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僵局。
“都够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副局长沈长兴缓缓从警局内走出,脸色阴沉得可怕,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凌厉地扫过现场。
他站定,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星澈,然后冷冷地看向徐海,“你在警局门口公然挑衅同僚,是嫌事不够大?”
徐海一愣,眼神闪烁了一下,刚想解释,沈长兴直接冷声打断:“如果你这么闲,不如回去把你手里的案件好好整理,别在这丢人现眼。”这一句话,直接把徐海的退路堵死。
他脸色铁青,狠狠地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再说话,只是愤愤地瞪了林星澈一眼。
沈长兴的目光再次落回林星澈身上,锐利如刀锋,带着一丝审视和隐隐的不耐烦,“敢在市局门口打警察,你也是独一份,胆子够大的。”他的声音沉冷,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谢谢沈局赏识,我是正当防卫。”林星澈淡淡地回应,嘴角微微勾起,显然毫无畏惧,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沈长兴眼角微微一跳,忍住了骂人的冲动,他这些年见过的狂妄之人不少,但像她这样冷静得理直气壮,甚至打了人还理直气壮的,还真是头一次遇见。
“你当我是夸你呢?”他嗤笑一声,语气不自觉地沉了几分,目光更加冷厉,“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证明沈放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