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多久?”她问道,声音低哑而虚弱。
“三天。”顾云来回答,在她床边坐下,“问题不大,就是枪伤,这下咱俩真是难兄难弟了。”
肩膀的伤口又开始剧烈地疼痛,提醒她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林星澈咬住下唇。
“疼吗?”顾云来问。
林星澈摇摇头,又因为这个动作倒吸一口冷气,“不用,你那天也是这么疼吗?我看你那时候挺有精神的,还跟许医生逗贫。”
顾云来笑着说:“那不是怕你担心吗,后来回酒店,疼得我一宿没睡着。”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许天星,许天星回了他一个很难看的笑容,仿佛在说活该。
林星澈小心翼翼的问:“沈放有消息吗?”
顾云来的表情变得复杂,“没有,但警方正在全城搜捕他,他队里的人现在都被停职审查,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现在只有我俩这种置身事外的人可以来,一会市局的警察就该来问你了。”
许天星也说:“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说。”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把他说的话原原本本都告诉我。”顾云来问。
林星澈轻轻的点点头,把沈放当晚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顾云来皱起眉头,下巴紧绷,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斟酌词句,“他跟你说,当年为了留住你杀了林叔?这不是纯扯淡吗,谁信谁傻b。”
林星澈继续说:“我也不相信,如果真的是这样,之后他没必要让我走,最让我觉得可疑的是,他最后叫我福尔摩斯小姐。”
\“就是上回你们说的那本书?”
“对,那是乌托邦的案子结束之后,我收到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上面写的送给福尔摩斯小姐,后来我们确定,是唐旭送的。”
顾云来沉思片刻,突然目光一亮:“所以他的意思是,唐旭?”
林星澈点点头,眼神中透出坚定,“但是我现在不清楚他到底是暗示我什么,他逃跑是去找唐旭了?还是让我去找唐旭?又或者,他做的这些事都是真的,只是唐旭……”
顾云来摆出一个拒绝的手势,“打住,你现在需要休息。等你好些了,我们一起查。”
病房外传来护士的脚步声和医疗器械的滴答声,走廊上有人在低声交谈。这些普通的声音让林星澈意识到,即使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外面的生活依然如常运转。
她深吸一口气,肩膀的疼痛提醒她自己还活着,无论真相是什么,无论要付出多大代价,她都要找到沈放,亲自问个明白。
“天星,能不能帮我问问我的管床医生,我最早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林星澈说,“我们没有时间了,沈放需要我。”
沈放的名字在燕州警局里一直是个传奇。办公室里新来的实习生会偷偷指着墙上的照片,压低声音问:“那就是沈放队长吗?”老警员会点点头,眼里闪着某种近乎崇拜的光芒。
警局茶水间里,流传着无数关于他的故事:他如何在连
续三天不眠不休后,靠着一根烟蒂和半枚模糊不清指纹,破获了困扰警方整整半年的连环抢劫案,他如何在零下十度的寒夜,单枪匹马潜入满是打手的**窝点,成了个血人却背着昏迷的女证人安全脱身,还有那次银行劫持案,他眼都不眨地在枪林弹雨中瞄准,一枪击毙了挟持孕妇的劫匪,动作精准得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英雄。
“那小子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市局刑侦队长周岩常说,指节粗大的手指紧握着永远只剩半杯的浓茶,“眼神和直觉,那不是能练出来的。”
沈放就像是整个燕州警方的一面旗帜,让新进警员仰望向往,让老警察心服口服,让罪犯闻风丧胆。
然而现在,他却被指控杀害刚出狱的林勇和他的准岳父林建中,甚至亲口承认了十年来一直在暗中充当法外执法者,这让整个警局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怒与困惑之中。
燕州市公安局大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捏出水来,四十余名警官坐得笔直,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稍有声响就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正前方的大屏幕上,那里正播放着昨晚从商场监控调取的录像:墓地里,穿着便装的沈放持枪顶住林星澈的太阳穴,而后那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沈放突然推开她,在她踉跄后退的瞬间,又对着她开了一枪,随后迅速消失在画面边缘。
监控画面虽然没有声音,但能清晰看到林星澈瞪大的双眼中那种难以置信的神情,和沈放冷静如冰的眼神,那一刻,他的眼里没有往日同事们熟悉的温度,只有某种令人脊背发凉的陌生决绝。
“关了吧。”谭明远局长坐在主位上,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平日里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乱糟糟的,眼睛布满血丝,两颊凹陷,。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苍老的手上青筋凸起,“就到这里。”
技术员立即关闭了视频,会议室的灯光重新亮起,无情地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震惊和困惑。
沉默如同实质性的存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肩上,沈放,这位曾经备受尊敬的刑侦队长,竟然是一个法外执法者,一个杀人犯,这个事实太过沉重,像是一拳打在所有人的胃上,让人透不过气来。
“妈的,我不信。”坐在角落的老刑警突然低声咒骂,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沈队不可能这样。”
“诸位,”谭明远局长终于打破沉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苦涩和痛心,“我召集大家来,不仅是通报这一情况,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立即行动起来,全力追捕沈放。”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会议室内的每一个人,像是在寻找支持,也像是在确认忠诚。他的目光中既有领导的威严,也有老人的疲惫和悲哀。“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对沈放很熟悉,我比你们更熟悉,我和沈局一起看着他从一个毛头小子成长为优秀的刑警队长,”他顿了一下,“可是现在,我们必须行动起来。这不仅关系到警方的形象,更关系到法律的尊严和正义的底线。”
“沈放劫持宋局逃跑之后,我们一直严密监视他的未婚妻林星澈,”刑侦一队的新任队长周岩站起来接过话题,声音冷静而专业,但眼中却藏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据林星澈描述,沈放有一个习惯,在做重大决定之前都会去他早年牺牲的同事任莫言的烈士的墓前,所以她才会乔装绕开我们的监视去找他。”
“幸好那一枪只是擦伤了林星澈的肩膀,”谭明远补充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周岩点点头,继续道:“更令人震惊的是,沈放给我们留下一段视频,承认过去十年来他秘密处决了十二名犯罪嫌疑人。这些人都是因证据不足而被释放的重案嫌犯,他在信中称自己是在替天行道,惩罚那些逃脱法律制裁的人。”
会议室内响起一片低声议论,像是被惊扰的蜂巢,嗡嗡作响。有人震惊,有人愤怒,也有人露出复杂的表情,毕竟那些被“处决”的人,确实是他们都认为有罪却因证据不足无法定罪的罪犯。
“够了!”谭明远厉声打断,“那些都是猜测!我们没有证据。法律面前,他们是无罪的!”
“十二个人呐!”技侦科的张科长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推了推眼镜,眼神恍惚,“这么多年,没人发现,没有证据,甚至没有怀疑......”他的声音中既有专业的困惑,也有个人的震惊。
“他太聪明了,”谭明远沉重地说,声音里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矛盾,“他是优秀的刑侦队长,他知道如何不留痕迹,如何伪装成意外或者自杀。他了解每一个法医鉴定的盲点,每一个证据收集的漏洞……”他的语气中既有对沈放智慧的某种欣赏,又有对其背叛的深深痛心。
议论声越来越大,会议室内的气氛变得混乱,各种观点相互碰撞:有人愤怒于沈放的背叛,有人钦佩他的勇气,有人为那些受害者家属感到一丝慰藉,也有人担忧这会引发更大的社会恐慌。争论声中,情绪逐渐升温,理智的声音被淹没在愤怒和困惑的海洋中。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刑侦二队的老李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因为多年抽烟而沙哑,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嘈杂,“沈小子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他明明可以按照程序办案,他明明知道...”
“他受够了,李队。”周岩回答,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他说他受够了看着那些明明有罪的人逍遥法外,受够了向受害者家属解释为什么他们永远得不到正义,受够了系统的漏洞和程序的限制……”
“那不是借口!”谭明远用力敲了敲桌子,木质桌面发出一声闷响,震慑了所有人,“无论那些人是否有罪,沈放的行为都是对法律的严重践踏!我们是警察,不是刽子手!”他的声音如雷贯耳,震颤着会议室内的每一个人,双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法律的权威不容挑战,如果连我们都不尊重法律,还指望谁来遵守法律?”
他猛地站起身:“从现在开始,全城搜捕沈放,各小组任务分配已经发到你们邮箱。我要二十四小时轮班,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和沈放交情匪浅,但现在,请记住你们的身份和职责。
周岩举手示意:“局长,我有个疑问,这整件事都透着诡异,沈放的行为根本不合逻辑,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上周市局开会之前我们还问他定了什么时候办婚礼,他说等天暖和了,五一差不多。最可疑的是,林星澈是他初恋,当年因为乌托邦和方启然的案子被威胁被迫分手,他等了林星澈十三年。”
老李面色煞白:“所以说沈放杀了自己未来的岳父,又挟持并射伤了自己的未婚妻?这……这完全说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