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刚刚开场,年事已大的主角仍在酒店楼上的套房休息。不过他们消息来得灵通,严怀山牵着严?汌前脚进去,后脚就被父亲身边的管家叫住。
Alen一眼先从人群中认出大少爷身边鼓着张圆脸家,像生气河豚一样做出大人脸的孙少爷,才和蔼笑着朝他们走来。
严怀山的脚步顿住,微垂眼看他。
Alen说:“大少爷,老爷叫我带您上去,老爷子刚睡醒。”
他又抬手招来不远处的保镖,神情倒不尴尬,只是向严怀山示意:“他会暂时带着孙少爷的。”
严左行对这个亲孙的厌恶几乎人尽皆知,不过外人大多只以为是严怀山找了来历不明的女人又未婚生下并不让家人满意的孩子,却只有当年目睹严在溪挺着肚皮倒在血水里被紧急送医的几个人才知道严左行真正讨厌这个长孙的原因。
“不用。”严怀山抬了下手,放在严?汌肩头,态度很强硬地看着他。
严怀山一向把儿子保护得很牢,在洋房周围安排了五个保镖例行排查,就连严家人都没有见过严?汌几面。
Alen和他僵持了一会儿,到脸上的笑肌开始抽动,才败下阵来,低头道:“我带您上去。”
电梯里,严?汌动作很轻地扯了下严怀山的手指,问:“爸爸,我们要去哪里?”
“去看太爷爷,”严怀山说。
严?汌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
在他的眼里,他问了,爸爸也回答了,那么他们的对话就完美地结束了,不需要再有任何多余的沟通。
当年严在溪生下兄长长子的事情只有严家几个人知道,其余不相干的人都被暗中封口或处理了。
老爷子那边瞒得很好,他一直以为严?汌是孙子不慎和某个酒家女弄出来的,对严?汌不算上心,但人老了,有了重孙也会念叨两句。
他前段时间回国时就跟严左行提过让严怀山把孩子带回家看看,但严左行寻了借口躲过去,没成想这次还是被严怀山带来了生日宴。
严左行拉开门的时候笑容僵在脸上,他的目光先是在严怀山脸上停了一秒,又缓缓向下,和正仰起小脸面无表情看他的严?汌对视,眼瞳猛然一缩,冷不丁抬头瞪了严怀山一眼。
他扭头先看了眼卧室的方向,意识到还有一段距离,皮笑肉不笑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疯了吧?”
“来了吗?”里面传来佣人的声音,紧跟着有个佣人跑出来,看到严怀山和他牵着的小孩,顿了顿,才道:“老爷子在催了。”
房里忽然传出隐约的大笑,老爷子或许是笑得太开心,连连咳嗽起来,一道熟悉的人声赶忙叫他,爷爷,您可悠着点。
严左行脸色更加难看,严怀山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拉着严?汌穿过父亲身旁走了进去。
在穿过长廊走进爷爷的卧室前,严左行忽地加快脚步,经过严怀山身边时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老三回来了,你最好心里有数。”
第37章 37
严在溪身旁穿着热裤,欧洲面孔的女人揽着他的手臂,她不会说中文,正在用英文和老爷子沟通。
老爷子瘦得不像话,手上吊了很大一袋透明液体,但精气神儿很好,笑眯眯地问她是如何与小孙子相识。
被严在溪称作Alice的女人和他聊得热火朝天。
严怀山牵着儿子进来的时候,正听到她同老爷子说到两人因缘际会的碰面。
严在溪像是有点羞涩,笑着看了Alice一眼,但没有阻止她说下去。
Alice讲话的肢体语言很多,幅度也大,惹得全屋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她:“我与R在Safari的观兽车上相识,那时候他就坐在我前面,车上所有的人都在用相机记录动物迁徙壮观的场面,唯独他没有打开相机,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我感到好奇,去问他原因,您猜他对说什么?”
老爷子接连猜了几次,Alice都摇头否认。
第四次的时候,Alice吊足了众人胃口,才道:“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听不懂法语’。第二句是英文,我记得很清楚,‘不好意思美丽的女士,请你离我远一点,我要吐了’。”
Alice说着,大笑后朝严在溪挤了挤眼睛,更亲密地拉近他的手,因为情绪激动稍稍用了力气,严在溪的手臂陷入她胸前波涛汹涌的轮廓里。
她是很典型的美式甜心,笑容很甜,动作语气间都洋溢着热情。
表层来看,与严在溪很像,一旁的舅母夸了几句他们好般配。
“说完那句话,他就吐在我面前了。”Alice说:“后面他就在座位上躺了全程。”
“我一开始还以为R是那种传统东方的安静美男子,”她用琥珀色的眼睛看了严在溪一眼,“没想到只是因为车子太颠了。”
Alice说完似乎想到那时的画面,忍不住看着严在溪又笑了,严在溪也跟着觉得好笑,老爷子许久不见这么活泼的女孩子,也被逗笑,不过紧跟着又咳嗽起来。
屋里人不算多,但因为Alice和严在溪源源不断分享非洲见闻的声音,显得有些骚乱。
严怀山面无表情地走到Alice身后,出声冷漠:“爷爷。”
其余人先前没注意到他们进来,此刻冷不丁一齐回头,看向严怀山的方向。
文铃脸色变得很明显,她牵着小女儿的手在看到严怀山身后露出半张面孔的男孩时猛然掐紧。
女儿嘟起粉色的嘴巴,从母亲手里挣脱,娇声娇气地说:“妈咪,你抓痛我了。”
她们这头的动静让老爷子看着严怀山的视线分过来,在接触到文铃霎时苍白的脸色前,儿媳弯下了腰去哄孩子。
老爷子这才把视线又转了回来,笑容渐渐回笼,他脸上没有多少肉了,骨架撑起仅剩的皮肉,沟壑尽显,眼眶凹得更深,眼皮软塌塌地压下来,不笑的时候有种天然的威慑。
老爷子对待几个孙子、孙女的态度不同得过于明显。
在严在溪这里,他露出顽童似的大笑,只是因为没有人会对严在溪抱有任何过高的期待,他只是严在溪的爷爷。
但严怀山与弟弟却截然相反,爷爷几乎很少对他表示过满意或表达赞扬。
老爷子对谁最严苛,往往便是这些流着相似血液的竞争者中最不容忽视的、被投以最高期待的、劲敌。
这让屋里同严怀山平辈的人忍不住冷下目光投向他。
“来啦,”老爷子握拳咳了一声,让人把他扶坐得更高,坐起来喝水润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