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洛灵自然的回答：“从他肚子里找到，挖出来，就可以。”
杨烨沉默了片刻，思考什么时候去挖。
柳洛灵许久未得到他的回应，有些不安道：“……你会觉得的我很可怕吗？”
“不会。”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尽管离开了一些，但他们的足踝依旧沐浴在一片血水之中，金龙巨大的尸体还倒在一旁的血泊之中。
头顶的黑云还未散去，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区域里，鼻尖满是雷电烧焦了皮肉的焦味，与浓烈的血腥气，比起魔域，更像是身处真正的阿鼻地狱。
“我……”杨烨沉吟了片刻，不得不低声承认，“我在害怕，之前……从未有过。”
即便已经过去了一会儿，他的心跳依旧剧烈有力，心有余悸。
“害怕什么？”
“……”杨烨顿了顿才道，“害怕，失去你。”
柳洛灵的手握紧了杨烨的手，更深的靠入了他的怀中。
腰腹间那道巨大的伤口刚一被修复，他就迫不及待的挣扎着转过身来：“杨烨，轩辕弘逸已经死了。可你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没有结束吗？”
“为什么？”
“因为他还没有真正死去。”柳洛灵将另一只并未恢复成人手的龙爪举到两人之间，缓缓摊开，里面是一颗手掌大的，已经被染上了墨黑的金色珠子，半透明的色泽，圆润通透，散发着柔和的荧光。
“轩辕弘逸吃了我的角和尾巴，但是我咬去了他的逆鳞。”柳洛灵的喉头微动，张开口，长长的龙舌中摊着一块金色的宝石，形状与柳洛灵的那块逆鳞十分肖似。
柳洛灵吐出轩辕弘逸的逆鳞取下，又解释道：“刚刚你来时，虽看似是他扼住了我的喉咙，将我踩在脚下，实际上我在空中就已将爪子抠入了他的胸腔，擒住了这颗龙珠，所以我们才会以那般姿态彼此僵持。”
“之后，你闯进来，打破了局面。你撞开他的同时，我也借力将他体内的龙珠一同拽出。”柳洛灵浑身鲜血，却看着杨烨，认真的说，“我伤得，没有你想得这么严重。所以，别担心了。”
杨烨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惊魂未定的心绪。他知道柳洛灵是在安慰自己，都被咬掉了尾巴，又怎么可能不严重？
他从未被人如此拼尽性命的守护过，一时之间看着还在照顾他心情的爱侣，心里五味杂陈。
“龙灵的核心，便是龙珠。”柳洛灵继续解释道，“只要龙珠还在，轩辕弘逸就并不算是死了。”
“龙的肉身千年不化，万年不消。只要将这颗龙珠物归原位，轩辕弘逸便会再度复苏，所以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结局。”
“在主角与反派的最终决战中，总是会有反派一时压制主角的戏码，只要主角没有完全死去，就还会有卷土重来、绝境逢生的机会，并不能判定为终局，无论好坏。”
杨烨没想到龙族的生命竟会顽强至此，他看着那枚龙珠，皱眉道：“所以要彻底粉碎它？”
“龙珠就是龙珠，无法被击碎、炼化。”
杨烨已经了解他的行事作风，知道他现在主动提及，便是早已有了计划：“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你……”柳洛灵顿了一顿才小心翼翼的接着道，“吃下它，化龙。”
杨烨一愣，骤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低笑道：“原来是这样……”
“柳洛灵，你从一开始，就已经都计划好了，对吗？”杨烨细细思索起之前的那些事，这才恍然道，“你得了我的允诺，原来竟是为了用在这里，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我……”柳洛灵眼神闪烁，心虚道，“我只是……”
杨烨看着他，沉默不语。
“杨烨，你答应过我的。”他有些急切道，“还是说你现在已经害怕我了、后悔了？”
他浑身浴血，衣着凌乱破损，银白的长发都染上了猩红的鲜血，再不复灵华仙尊曾经的洁净高贵。
他爪中握着那枚尚且还沾着鲜血的龙珠，满心满眼的算计，冷酷无情的抛弃了自己的弟子，不择手段的杀戮掠夺，只为了让一切都逞心如意……
杨烨的沉默，使得柳洛灵的一颗心都沉了下去，现在的自己暴露出了最丑陋、肮脏的真实，再也不是杨烨所喜欢的样子。
所有假装出来的完美、漂亮统统都不复存在，剥开这层华丽的外衣，他也只不过是一头满腹阴谋诡计、心狠手辣、残缺破损的怪物。
杨烨知道了自己真正的模样，他不会再喜欢自己，他会害怕自己、讨厌自己、远离自己……
“杨烨……”柳洛灵近乎屏气凝神，根本就不敢大声说话，他愈发惶恐，生怕下一刻窥见了自己真面目的爱人就要弃他而去，那双深邃蔚蓝的眼眸中都透出了急切的哀求。
他的手抓紧了杨烨的手臂，龙爪执拗的将那枚散发着莹莹金光的龙珠递到杨烨面前，他不敢多言，但神情中的恳切与乞求不言而喻
“你答应过我的……”
“柳洛灵。”杨烨淡淡的说，“那样骗来的承诺，是不该作数的。”
杨烨挣开了他抓紧了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柳洛灵心里一空，双眸瞬间湿润了起来，急声唤道：“杨烨！我……”
他想说自己错了，他不是故意要瞒着他的，只是怕他不同意。他要哀求杨烨原谅他，他再也不会做出令杨烨害怕、讨厌的事，只求杨烨不要觉得自己恶心，将自己弃之不顾。
正当他六神无主之时，抚上后背的手臂制止了他的声音，他被杨烨揽入怀中，爪子上也搭上了温暖的体温，杨烨的手盖上了那颗鲜血淋漓的龙珠。
杨烨的声音在他耳边调侃道：“你可真是够疯的，小白龙。”
“你做得已经足够多了。”杨烨说，“你应该和我商量。”
柳洛灵悬着的心骤然落下，控制不住的落下了后怕的泪水，搂住了杨烨的肩，愧疚的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对不起。”
他的算计、他的隐瞒、他的自作主张、他的一意孤行，都不是杨烨喜欢的方式。
更何况……
“柳洛灵。”目睹过方才的那些，杨烨已经不可能再对他生气，“如果我与他之间，一定会是这种你死我活的选择，我还是希望，由我自己来面对。”
“不行！”柳洛灵摇了摇头，吸着鼻子说，“不行，那样的结果，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