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

似曾相识的画面再一次重演，卡卡西再一次甩开杏的手，裹着被子缩在角落，但这次他完全将自己蒙了起来，肉眼可见的在颤抖。

杏好像在说什么，但他耳中只充斥着剧烈的嗡鸣，被莫大的恐惧所笼罩。

“我好脏……别碰我……好脏……好脏……”卡卡西口中颠来倒去都是这两句话，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不要看我。

不要碰我。

不要在乎我。

他不敢想象杏到底看到了哪些东西，她是不是都知道了？自己偷偷逃出去又被别人玩坏，她一定很生气……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他活着……

为什么不能让他就这样死掉呢！

死掉就不会迎来她的厌恶了。

直到他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没有像上次一样在被拒绝后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反而紧紧贴住了他。

她说：

“你不脏。”

“我很生气，生气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不知道你在担心这些。”

“原谅我，好不好？”

一开始发现卡卡西逃跑的时候，杏是真的很生气。

她睡着之前还美滋滋的想着，什么时候把他带到皇姐面前比较合适？明天会不会有点太快会不会吓到了？但是真的好想把他展示给所有人看，这可是自己的爱侣，爱到恨不得想把他整个装进自己的心里。

结果一觉睡醒，人跑得没影了。

再结合昨天卡卡西反差的热情，还有之前莫名其妙的考校，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已经想好把人抓回来之后她要怎么样关进小黑屋，狠狠地惩罚他，罚到他再也不敢逃跑为止。

就在她准备亲自出去找人时，她突然在卡卡西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封信。说是发现也不恰当，这封信夹在他最爱的那本书之中，就大喇喇放在床头，仿佛怕她看不见似的。偏偏他又不直接将信留在杏身边，还要欲擒故纵的压在书里，实在是别扭得很。

这封信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仿佛真是一个师父对徒弟的谆谆教诲。

他在信里说，自己受不了京城的拘束，还想继续做个游侠，说了一堆狗屁的自由啊责任啊，很欣慰徒弟的成长啊，反正只字不提两人间不同寻常的情谊。

杏边看边冷笑，信纸被攥成皱巴巴一团，险些气血上涌喷出一口血来，好在明月及时打断了公主的怒火。

明月看起来是个老实孩子，年纪又小，情情爱爱什么的好像根本不懂，于是卡卡西也没有多么留心提防她，便给她钻了空子。

还记得吗，明月是派给卡卡西的贴身侍女，研墨、收拾废纸之类的事情，都归她管。

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沓皱巴巴的信笺，上面满是涂抹的痕迹，大块大块的墨迹晕染在上面，笔迹也十分混乱，可见写信人的纠结，幸好不妨碍看清其中的内容。

【爱（涂掉）杏：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必已经离开了。我并非是不喜你，也并非是察觉不到你的心意，只是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人活在世，难免不如意，请原谅师父的软弱。

我逃避许久，终究还是意识到自己无法单纯将你看做爱徒，我害怕是我将你带上邪路，误了你此生。

转眼间你就长大了，师父很抱歉错过这么多年，让你白白吃了许多苦。总感觉你还是那个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涂掉）说不走的小女孩，如果早知今日，我早该给你买你一直想要的那个布娃娃。

我也是第一次做别人的师父，不知自己与其他人的师父相比怎么样，希望不会太差。

师父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一直为你感到骄傲，从前是，现在更是。你第一次练剑就能拿起剑，比我那个没用的师弟（涂掉）你师叔厉害多了。你摔倒了也不哭，自己乖乖爬起来继续练，很好。

（大段涂抹，仔细辨认大概是一些他自己心绪的剖白）

我唯恐你错将孺慕与爱情混淆，难道像话本里说的，爱上师父是徒弟的宿命？可我也不曾对自己的师父（用力涂掉）

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倘若还能再见，或许我会试试的。

假如那时你未曾厌倦我的话。

师（涂掉）旗木卡卡西】

其他信也是大差不差的内容，有些长、有些短，有些叙旧、有些念情，只是无一例外最后都被揉皱丢进废纸篓，甚至还有几张写得格外深情的，上面无一例外都有烧灼的痕迹，恐怕是明月从火堆里抢救出来的。

看到这些，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仿佛都能看到卡卡西坐在书桌前皱着眉头斟酌着下笔的模样，生怕太轻，说不清心意；又怕太重，阻了少女的前路。

年长者爱之深切，为其生计耳。历经沧桑的心比不过少年人炽热，却如冰封海面，平静之下是不见底的深渊，只是被名为理智的绳索束缚着。看似是少年人肆意攻城略地，可倘若没有默许与纵容，谁又能攻破他的心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变成杏看到的这个版本就是了。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不重要。

她知道他心里也有她就够了。

“……真是傻瓜。”

时间回到现在，杏已经深刻领悟到自家师父口是心非的本性，假如她真的听了他的话走开，他恐怕会躲在被窝里让心悄悄地碎掉吧。

于是她任凭卡卡西怎么挣扎，都紧紧挂在他身上，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你不脏”“我心悦你”。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里的人终于逐渐安静下来，杏趁机掀开被子，看见他被闷得通红的脸上挂满泪痕，眼神虽还有些呆滞，但已经恢复了几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