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的手掌中亮起的手机,因为干涸在屏幕上面的一层血迹呈现出淡淡的锈红色。

与江尹一脸颊相抵的傅乘光动了动,随着他手指的抽动,垂覆的眼睛缓缓睁开。

“嗡”

“嗡”

看着手机交替显示的来电,知道是直升机被拦下来的傅乘光一哂,“真是不顾一切了。”他猜到会被拦,但这么快的时间,不同地区的几架直升机全都被拦截下来,屈续胤这回所张的罗网之广可见一斑。

什么修身养性,他屈续胤与从前也没什么区别。“去最近的诊所。”

听他开口,本来就在担心他伤势这么下去拖个好歹的下属毫不犹豫的打转了方向盘。副驾驶的男人忖度了下,回过头征询他意见的开口,“仁济南院离这里不远。”

“去诊所。”

听他这么说,男人就不再开口。

片刻后,车停在了一家诊所外,傅乘光没有下车,只让下属进去拿了两支阿拉明。下属清楚,这种类肾上腺素的注射液作为急救药品,能起到一定的止血的作用,但非常有限,最好肯定还是缝针。不过专机上一切兼备,用阿拉明也没什么。

等他们取来药物,傅乘光就给自己推注了一支。

靠在他身上的江尹一最先感到药物的作用他胸腔里那颗因为失血带来的虚弱跳的既沉又缓的心脏,搏动加强了许多。

低着头将口鼻全都埋在江尹一的头发里的傅乘光,通过沉浊的喘息来适应渐渐强劲起来的心跳。他的精神也明显提振起来了,扣按着江尹一的肩膀,以不复一开始虚弱的声音道,“调头,从京沪高速走。”既然飞不出上海,那就换一条路。就让他看看,谁更不顾一切吧。

停在跑道上的庞巴迪XRS,放置下舷梯的舱门里透过明亮的光线来。

坐在舱门口的男人搔了下眉峰低头去看手表上的时间时,突然被一道阴影笼罩住,猛地抬起头,即便见对方一身军装也仍质问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嘛?”

“我们在执行任务,请配合。”

飞机上几个贴耳交谈的医生见此情景都是一怔。

“请飞机上的所有人员下机接受检查。”

医生都是被雇佣来的,见对方一身军装,都很是配合的都下了飞机,飞机外,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十几辆警车,呈环形将飞机围了起来。

......

“这架专机报备的航线是上海至武汉。”

“还没有起飞,说是雇主失联。”

“专机里的几名医生是临时调度过来的,说帮雇主处理了一下身上刀伤的伤口。因为雇主身份信息保密,他们别的都不知道了。”

通过空中交通管理局报备的去武汉路线查到这架专机的屈续胤,怕赶不及,提前调度了警力过来,只在他听到‘雇主失联’之后,就知道自己现在没必要过去了。

刚刚那几架直升机就是傅乘光拿来试探他的。试探的结果呢?是知道自己飞不出上海了吧。

屈续胤开口,“查去过那边的车辆,把车牌号发给我。”吩咐完这件事之后,他联系了军区基地,将还在市区上空的直升机调度去了各个高速。在做完调度之后,他伸手碰了一下前方戴着耳机的男人的肩膀,在对方回头后,他却忽然思索什么一般的顿停住。按他对傅乘光的了解,傅乘光绝不是能躲起来等着被他当老鼠抓的性格,他知道自己今晚已经很出格了,他想离开上海就只能赌自己不敢更出格。

他年轻时经不住激,做事总是容易出格,如今他已经改了很多,很多很多。就如被他自己高筑起了堤坝,应该岿然不动,本该岿然不动,可与他相似颇多的傅乘光,因为熟悉他对他的每一分拿捏,都如同搔着他的脊骨挑衅他一般。

他觉得自己不敢过了那个度。为什么不敢?

他从前喜欢什么就把什么抢到手,现在他不这么做了并不是改了,而是没有人能和他抢。但傅乘光现在这不就是在明目张胆的踏着他的地盘抢吗。

随着双眼恢复焦距,沉沉的黑眸里升起种鲜明的情绪,“去京沪高速。”这声音几乎是从唇角上扬的屈续胤齿缝里蹦出来的。

玻璃罐里的珍珠和蛇【下578】

叩在车头的手指,随着屈续胤的走动在车身上刮划着。站停在车窗旁的屈续胤,隔着车窗俯视着车内。

他垂下眼帘的又说了一遍,“下车。”

车内仍没有动静,屈续胤轻哂了一声,“非要弄得这么难看吗。”...

“还是你觉得你能走得了。”

高速上还有穿行的车辆,只在这片刻的对峙里,后方就有一辆载满货物的半挂驶来。盛亮的车前灯,照的屈续胤此刻脸上的神情纤毫毕现。

随着他目光的示意,跟在他身后的两个航空兵走上前,在分别攥拳蓄力之后不怎么费力的就将加固过前后车窗擂碎。

向车内碎去的车窗破洞,露出双臂勒抱着江尹一的傅乘光。

被他抱着的江尹一,听到车窗碎响斜着视线着与车窗外的屈续胤有了片刻的对视。屈续胤明明白白的从来眼里看到了‘不要插手’的意思。

后方照射过来的光线,让屈续胤除了看清脸色白的发青的傅乘光身下侵染开的一大片血迹之外,还看到他手边一支刚注射完的阿拉明也确实不需要他插手了,眼下的傅乘光伤的比他想象的重的多。

“你答应跟我回武汉的,我放过他了...”根本无暇理会屈续胤的傅乘光,感到怀里挣扎的江尹一逐渐增加的力气,手掌为了抓紧他开始揪扯起他的衣物来。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副作用,傅乘光手掌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我都放过他了。”

药效并没有完全消退的江尹一,挣扎也并不能立刻摆脱傅乘光的纠缠。

“我对你做错的事,我都会弥补。江尹一,江尹一!”傅乘光他真没向谁低过头,家里逐步洗白的产业,给了他比陆敖他们更盛的声名钱权之外,还帮他摘掉了约束的缰绳连屈续胤这样的家世,都要为以后从政受约束,他却不需要。享受这种限度的自由,叫他惯是高傲,惯是俯视、践踏他人。现在他箍抱着江尹一开口,却是每个字都在抖,“你呆在我身边才好折磨我,才好报复我不是吗?不要走...不要走。”

和傅乘光早就没有一丝转圜余地,连与他对峙都懒得对峙的江尹一,听到他此刻哽咽的乞求,没忍住从鼻腔里溢出一声讥笑。

太可笑了,从头到尾。

他的感情,生活,身体,被傅乘光搅了个稀巴烂。他第一次,人生里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结果对方却说爱上没有被毁掉的他了。

江尹一相信他的爱,相信他的真心,毕竟他现在命悬一线,还抱着自己声声哀求自己不要走。正因为他也相信了,才觉得如此的可笑。

“我没想过回武汉后呆在你身边。对你,我也没必要说到做到。”

“真的够了,傅乘光。”

“希望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挣开傅乘光的手臂打开车门的江尹一,面前伸来一只手。他抬头看向向他递手的屈续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