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您问您问。您尽管问!”韩军头将苏衡给他开的药方贴身藏好?,整个人一扫沉郁,感觉自己又能重新抬起头做人了。

“跟你打听个人,你可听说过‘狄青’?”贵生道?人问道?。

“哎哟,您这问的!”韩军头一拍大腿,“这可是咱们延州指使的名字,整个延州军营,谁不知?道?啊!我还当您想问什么军中秘情呢!”

狄青竟然就是延州的指挥使?那为?什么魏氏之前问军营中人,那人却说不知?。苏衡这般想着,也开口问了出来。

“不知?道??怎么可能!狄指使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上阵杀敌从来都是他打前锋,带着兄弟们就往前冲,那些西夏鼠辈见了,纷纷望风而?逃!别说延州了,保安军的将士也都熟知?咱们狄指使的威名啊。那人说不知?道?,要么就是在耍人玩,要么就是从其他地?方新招进来的新兵蛋子,他知?道?个屁嘞!”韩军头说得?唾沫横飞。

“那狄指使如今可在营中?”苏衡问道?。

“不在”,韩军头摇摇头,“泾原与秦凤路来了个新的经?略安抚司判官,狄指使数日?前去拜访那位尹判官了。”

第42章 第42章 判官尹洙

泾原路新上任的经略判官姓尹, 名洙,字师鲁, 是河南人士。

这位尹判官与范仲淹是多年好友。当年范仲淹被贬至饶州,他曾因犯颜进谏,为?范仲淹求情,也被朝廷贬出京城,监唐州酒税。后?来元昊叛变,边关告急,他被举荐为?经略判官,与韩琦有所往来, 为?韩琦所赏识。三川口大败后?, 朝廷任命韩琦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总揽泾原路军务,尹洙又被授以泾原路经略判官一职。

因此, 尹洙与韩、范两人均有交情。

狄青以延州指使的身份前来拜访, 尹洙很是和善地接待了他。两人交谈之下,尹洙发?现狄青对边关形势与行军作战很有见地,不由生出几分爱才之心。

三川口之战, 朝野震惊。西?北主帅范雍被革职,如今坐镇西?北的主帅副将均重新洗牌。夏竦就?任陕西?经略安抚使, 驻扎永兴军, 为?西?北前线的主帅。范仲淹与韩琦为?其副手, 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分别总览鄜延路与泾原路的军务。

狄青所在的延州就?在好友的管辖之下,不如修书一封,也算为?仲淹举荐一位难得的将才。尹洙心下虑定?,当即取出纸笔, 洋洋

春鈤

洒洒地写了一封长长的推荐信,命跑腿的信卒给范仲淹送去?。

狄青拜别了尹洙,便骑马回了延州,回程路上他还在回味与尹洙的交谈。

“若能训练当地民夫为?土兵,代替各地征调来的戍卒,便能大大减少?边关军费。况且,土兵们自幼在边关长大,对生养自己的土地抱有比外来戍卒更深的感?情,他们对当地的地貌更为?熟悉,也更习惯本土的气候,于行军打仗更为?有利。”

尹洙之言犹在耳畔,狄青深深地被他的深谋远略所折服,感?慨道:“此方?为?御敌的长久之策啊。”

狄青策马回延州时?,苏衡与贵生道人如约于酉时?一刻到了城门附近的那个面摊。

大多数大宋百姓每日只?吃两顿饭,一早一晚各一顿。朝食吃得不算太早,一般八九点左右,暮食用得也不算太晚,下午四五点便吃完了。因此,苏衡与贵生道人到达时?,那面摊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桌客人了。

那桌客人很快也把碗中那个面汤饮尽,一抹嘴巴,在桌板上搁下饭钱,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延州白日与夜晚的温差大,此时?太阳渐渐西?斜,天虽还未黑,但寒气已经开始丝丝缕缕地往地地面上钻。延州城内的百姓都裹紧了上衣,步履匆匆地回家去?了。

“贵生道长!阿衡!你们来啦!”狄咏两眼亮晶晶地从长板凳上蹦起来。

魏氏母子心里记挂着狄青的下落,酉时?不到便已经在面摊旁候着了。他们租了摊主娘子的窑洞,彼此熟识,因此那卖面条的摊主娘子不仅没有赶他们走,还贴心地给他们提供了一条板凳,好坐着等苏衡师徒。

“道长,您可打听?到我夫君的下落?”魏氏也站起身,迫不及待地问,见贵生道人点头,顿时?喜极而泣,“可算有消息了!”

“不过,狄官人现在不在城中,数日前,他策马前往泾原路拜访长官去?了,不知何?时?归来。”贵生道人补充道。

魏氏眼中的喜色立刻暗淡下来:“竟是这样……”

“夫人您别急,狄官人如今是延州的指挥使,没有上级调令,不可能长时?间离开延州的。也许,他现在已在回程的路上了。”苏衡出言宽慰道。

“但愿如此吧。”魏氏垂眸,左手抚上已经八个月大的肚子,失落地小声喃喃道。

·

月明星稀,窑洞外的银杏与槐树静默不动,仿佛已经陷入了沉睡,惟有清浅的槐花香气透过窑门上的小天窗飘入窑洞中。

虽是五月,但夜间仍需盖被,否则极易受凉。虽然苏衡与贵生道人租下的窑洞有两间房,一间正房一间厢房,但是贵生道人不知怎的,非要拉着苏衡与他一同住正房。那间厢房直接被充作了书房与药房。

“师傅,我真的没事,我可以一个人睡的。”苏衡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不行。万一放你一个人睡,你想家了又哭鼻子怎么办?”贵生道人用被子裹住自家小徒弟,不让他离开。

苏衡的眉角隐隐跳动:“师傅,那日我没哭。是您看错了。”或者说,脑补过头了。

“我没看错,你就是想家想得哭鼻子了。乖,师傅抱抱。你才多大呢,哭鼻子就?哭鼻子了,别不好意思?承认,不丢脸的。”贵生道人咬死苏衡那日就是想家想哭了。

“我,没,有。”苏衡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师傅,一字一顿地说。

“好好好,没有就?没有。不说这个了,师傅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贵生道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神情。

“……”什么叫“没有就?没有”,没有就?是没有!苏衡默默把被子拉过头,闷声道:“我不想听?。”

“不行,你一定?要听!”贵生道人把苏衡从被子里挖出来,硬要给他讲睡前故事:“今日那韩老三正好提到尹洙,那为?师就给你讲讲这位尹判官的故事吧。”

“师傅,您曾经给那位新上任的尹判官治过病吗?”苏衡反对无效,只?好乖乖地配合他师傅听?故事。

“这倒没有。是逍遥那老家伙跟我唠嗑时?讲的。”贵生道人板起脸,“认真听?,不许打断我讲故事!”

苏衡:“哦。”

“那尹判官姓尹,名洙,与范仲淹范公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他们的交情好到什么程度呢?当年范公在京为?官时?,任天章阁待制,屡屡直言进谏。当时?的宰相是极擅长逢迎帝意的吕夷简。吕相此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有心计,善权谋,但也确实有眼光,有才干,还有一定?的胸襟与气度。因此,他执政多年依然屹立不倒,深得圣心。范公为?人刚正不阿,心忧天下,自然看不惯吕相得过且过,明哲保身的行事作风。因此数次上书,直切吕相当政的要害。”

苏衡安安静静地听?着,贵生道人却不满了:“为?师辛辛苦苦说了这许多,你怎么也不给点反应?”

“……”不是您老人家让我不要打断您讲故事的吗?

苏衡心知若是不顺着他师傅的意,还不知道他会折腾出什么别的花样,这样的话今夜就?别想睡了。因此,苏衡虽在心中叹气,但仍然配合地给他师傅“捧哏”:“那范公都批评了吕相什么?”

贵生道人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说下去?:“这可就?多了去?了。比如虚报政绩,比如操纵朝廷用人大权,比如掩饰事关国计民生的重大问题,只?求稳居相位等等。”

“哦,那范公与吕相闹矛盾,又干尹判官何?事?”苏衡继续“捧哏”。

“这不是快说了吗。范公屡屡攻击吕相,吕相自然要在圣上面前为?自己辩护,并以‘越职言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的罪名弹劾范公,我方?才也说了,这吕相简在帝心,吕相与范公之争,圣上最?后?还是偏向了吕相。范公被撤掉天章阁待制官职,贬谪出京,去?饶州当了知府。范公为?人忠直有风骨,朝中不少?人皆以他为?楷模。此事一出,朝中有志之士纷纷上书进谏,求圣上收回成命。尹洙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