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片刻儿的方少逸轻叹了口气,才悠悠地道:“你我生份许多。”言罢,又轻声续了一句:“还好吗?这些年?”

姚遥想了想,复又坐回椅上,接道:“还好。你呢?”

“呵呵。”方少逸自嘲地笑笑,低声道:“想必你已知晓我续娶的那位女子了,闹得满槐州尽知,不至于太糟罢了。”

“因不在你,明眼的人必不会抵毁你,那些瞎眼的,倒不用太过在意了,只要自己不去苛待自己便好。”

果然,这女子依旧不俗,连宽慰人的话都与众不同,他在心内笑了笑,暗道,这次,定不会让自己再次错失。他点点头,应道:“小茹说得对,只要自己善待自己,自不会被旁人所中伤。嗯……”他略一沉吟,轻声续道:“那你呢?你对自己,宽容了吗?”

姚遥面上露出丝尴尬,对于方少逸直唤自已名字这点还真有点不习惯外加不熟悉,另外,宽容不宽容的,你问这个是神马意思?她低头想了想,才回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活好自己便可。”

方少逸眼神变得复杂,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方压低了声音道:“当年阴差阳错,却不知,如今可还有机会?”

姚遥讶异地看向他,随后,淡淡一笑,接道:“方公子说笑了,当年谈不上什么阴差阳错,现今,也没有机会这一说,你我旧识,单单只叙旧,其他的,均没有,也不会有。”言罢,姚遥起身施礼道:“我还有事,少陪。”

“小茹,当年我势微,不能挽回什么,如今,你我皆是这般境地,真的,没有机会这一词吗?”方少逸摇了摇头,续道:“现下,方家祖业虽已颓败,但日后总有再起的一天,你我兴趣相近,志趣相投,怎会没有机会?你既然说,不应苛待自己,善待自己,那我也要随回心意,错过一次,我方少逸定不会错过第二次,小茹,你定要待我。”

姚遥听完此番话,心内已是涌起惊涛骇浪,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这是嘛情况?从前那个一见女子便有些羞涩,不擅言语的方家大少,如今儿竟变成了深情王子,可变就变了,那对象怎么成了自己?自己什么时候跟他有过旧情了?怎么就成那他念念不忘了?她想呀想,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气氛顿时窘迫到了极点。

秋意与秋叶对视一眼,秋叶会意,悄声退出了客房,而秋意则微不可闻地向着姚遥靠近了半步。

临江客栈帐房。

山水揉着额际,垂目问道:“夫人见了?”

“见了。”秋叶应道:“还叙了旧情。程管事,那方公子对夫人有非份之想,你得想想办法。”

山水沉默片刻儿,轻叹了口气道:“想什么办法?”

“让那登徒子断了念想呀,夫人是他能随意肖想的吗?”秋叶气鼓鼓地道:“他算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山水如此接了一句,随即冷笑一声,续道:“不论什么东西,只要入了夫人的眼,咱们便不能拦。”

秋叶立时撅了嘴,辩道:“夫人才不会瞧上他呢。”

“你知道?”

“我,我……”秋叶立时便没了底气,垂了头,片刻儿过后,又昂了脖子赌气地道:“总之,夫人得需极好的人来配,那个方少逸,他配不上。”

“呵,行了,你去吧。陪着夫人,有事,门口唤一声便可。”

“哦。”秋叶嘟嘴应了,有些沮丧地出了门。

而小桃的客房内,那怪异的氛围终于被从里间出来的小桃打断,姚遥见了小桃,忙紧走几步,携了她的手道:“姐姐,小茹府内还有事,要回去了。”

小桃看了一眼方少逸,见他没什么表示,便拍了拍姚遥的手,道:“日后,寻机再来瞧我。”

“好。”姚遥满口应下,对着方少逸略施一礼道了别,便带着两个秋出了门。

直出了客栈,上了马车,姚遥那哽在心口的气才吁了出来,瞧着方少逸,她并不意外,毕竟其是跟着小桃一同来京的,但令她意外的事,方少逸对她的感情,她是知晓当日在槐州时,其对她有些好感的,但如今这好感上升到这高度,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也令她有些措手不及,她低头寻思半晌儿,还是没半分头绪,索性扔至一旁,不去想了,管他如何,日后便请小桃入程府叙聊,少出府便好。现下自己该思量的是纵儿入学,以及明年三月出门的事,只程承池还在西北,一时这些事对姚遥来说竟有无从开展的茫然,也不知程承池在西北如何?是否安然顺利?姚遥心内竟浮出一抹忧虑来,她甩了甩头,将那担忧抛至脑后,不愿承认自己对程承池的担心,就如同不愿承认自己对方少逸的感动一般。

至八月末,姚遥收到程承池一封家书,一瞧日期,竟是三月前便寄了出来,姚遥哑然失笑,想起在现代,一件快递三天到都嫌迟了,而这里,三个月竟也属快件。

展了信,略读了一下,通篇便是嘱咐纵儿进学的事,对于姚遥明年三月起程的事却是只字未提,而对其自己的境况,竟也只以一切尚好一笔带过,姚遥叹了气,略思量了一下,提笔写了回信。

38、第36章

姚遥拽不来那文言文,通篇用得便都是白话。信中写,自己给纵儿选得是京里的西山学院,山水已带着纵儿拜访过院长,也已拜会过几位先生,院长客气礼遇,提到过程承池给的书礼,表示很欢迎纵儿选择西山学院进学。

西山学院感觉上属现代的那种全日制寄宿学院,说白了,就是一周休一天,可回家也可留住学院,一年有两个假期,寒暑假,挺科学规范的,硬件,师资方面都不赖,当然学费也不赖,好在,咱姚遥不缺钱,况且,孩子教育,再缺钱也是马虎不得的,何况,咱还有那条件。

随后,姚遥又将老太爷并程府内各方面大事小事杂事罗列了一番,零零散散总有四五张之多。

最后,姚遥着重强调了一下自己明年三月的事将如何安排,请其提前知会她一声。虽说现在不过七月间,但三个月方能到西北,再三个月回个信,姚遥掐着指头算算,待回信到了程府,岂不是刚刚好?

随信,姚遥又备了几套秋冬的衣物鞋子捎去,那些奢靡的大麾大衣,姚遥均未挑,只拣了实用御寒,穿着简约的带着,又将日前特制的几双反毛皮靴也一并包了进去,西北的冬季那是极寒的。

三个月后,这封家信并这包东西便至西北边关。

漫天黄沙,地广人稀,此处除了营帐,距离最近的便是五百里外的楼山城。

主帐内,程承池斜倚在榻椅上,盯着桌上的地图细细地思量着。随后,帐门被大力掀开,“M的,这鬼天气。”一声咒骂伴着重重地脚步声进了营帐,程承池眼皮未抬,便知晓进来的是哪一位,他提指沿着地图上的线路顺了顺,随后一点某地,接口道:“你又不是头回来此,有何抱怨的?”

“便是天天驻扎这里,也得说呀,这什么烂天呐?昨儿还天高云阔,晴空万里的,转过天,就成了这德性。”

“行了。”程承池向榻里一靠,道:“本不愿让你随来,派你在城里留守,是你非追着来,既来了,又如此抱怨,怎么?再回转城里?”

“嘻嘻。”成子俊腆脸笑道:“我就那么一说,池哥就那么一听,莫当真,莫当真哈。”

程承池斜觑了他一眼,未再搭理他,只微眯了眼,单手揉向额际,似是考量的事情颇让其头痛。

成子俊偷眼瞧了瞧程承池的表情,轻咳了一声,凑到其跟前,轻道:“林涵要来了。”

“什么?”程承池霍然睁眼,眉头深皱,续道:“胡闹,都跟了来,京里谁盯着?何况,他那身体,受得住吗?”

“此次粮草的筹措押送均是他,前几回,你曾暗信说粮草苛扣过于严重,此次他请了旨,沿途彻察整治,算来,应是快到了。京里他委了徐明盯着,应是无误。”

“算了,来便来了吧。”程承池呼了口气,无奈地接道:“先嘱咐了军医,先将草药备好了,人来了,也不至于措手不及。”言罢,程承池手一伸,命道:“拿来。”

“唔,这倒是真的。”成子俊一边答着程承池前半句话,一边从怀里掏出两封书信来,一并递给了程承池。

程承池接了,先是瞧了瞧封页,才展了第一封已打开的信,大致阅了一遍,方拆至第二封,第二封便是姚遥邮寄的家信,程承池本面色严肃,谁知看了片刻后,那唇边竟莫名绽出抹笑来,惊得成子俊恨不能立时将脑袋塞到那信里瞧个究竟,他拼命抻长脖子探看着,却只瞥见通篇白话,什么老太爷现今要一天吃五顿饭,逛园子时摘了花便要放嘴里,什么纵儿又溜去马场,被罚抄了十几篇大字什么什么的。他正瞧着稀奇,看字体也是颇为端正的,怎么文笔这般差,还不若自己,不过,这种家信倒真是颇有些意思,他正偷看得来劲,却听程承池沉声问道:“好看?”

“唔。”成子俊立时缩回脖子,讪讪笑道:“嗯,嗯,这般远,哪里能看得到,池哥,真没看见什么。”

“哼。”程承池冷哼一声,收了信,问道:“包裹呢?”

“什么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