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哥哥。”纵儿肯定地答道。

“哥哥,男孩子?”

“对呀,所有称呼哥哥,弟弟,一定便是男子。”纵儿一直称自己是个君子,但孩子这个词很打君子的折扣,所以,纵儿也一向称自己是一男子,而非一男孩子。

小念儿竟知晓皱眉,只见她蹙起一双好看的远山眉,定定地瞅了一晌儿纵儿,突地大声道:“男孩子,不好,不喜欢。”言罢,便迈开两条小短腿噔噔地一边喊着:“娘,娘。”一边向那两个女子冲了过去。

姚遥与小茹一齐松了手,转而看向小人,小念儿跑至小桃跟前,扯着小桃的裙裾便嚷着:“抱,抱,娘抱。”小桃倾身将小人抱至膝上,拿着温了汤喂向小家伙。

姚遥瞧了一会儿,才打眼瞥见几米外的纵儿,见他面上带着疑窦盯着小念儿,便笑着招手唤道:“过来,纵儿。”

纵儿慢步踱了进来,靠近姚遥,姚遥打量了他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也拿了碗汤递与他道:“先喝了,再说话。”

纵儿听话地喝了,姚遥才低头对他道:“小桃姨娘,娘的姐姐。小念儿,姨娘的小宝贝,你的小妹妹。”

纵儿对着小桃揖礼称呼,小桃点头应礼,随后递与他一个荷包,姚遥允他收了,纵儿才道谢收下,转而面上带丝疑惑看向小念儿,他挺想问那小念儿,为何不喜欢男子?

姚遥瞧着纵儿一直盯看着小念儿,不由地笑出声道:“怎么?小妹妹这般好看,不晓得错眼珠了?”

纵儿立时满头黑线,他这个娘脑子里存得都是何种念头呀?小豆丁一般,哪来的好看可言。若论好看,娘那房里的几个秋,个个亭亭玉立,清秀宜人的。好吧,纵儿确实有些早熟倾向。

纵儿轻咳一声,接道:“不是,只是好奇为何念儿妹妹会不喜欢男子。”

姚遥与小桃相对一视,立时便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担忧来,谁说二岁的孩子不存在心理问题?若是现下未曾及时发现,未做及时疏导,日后会出什么问题,大家怎能预料到?

姚遥轻咳了一声,先对纵儿解释道:“念儿妹妹只是有些误解,待日后姨娘细细与念儿妹妹解释解释,她便会理解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喜欢的了。”

“哦。”纵儿心内翻了翻白眼,娘这胡弄人的本事逾发退步了,这解释,还不若不解释。纵儿转念一想,可能也非娘的本事退步,而是自己愈发聪明了,这般嘛,倒能更容易理解。

待至用饭前,姚遥着人请来小桃姨娘与小桃叙话,而自己则带着两个孩子避让了出去。小念儿果然对纵儿充满敌意,凡是纵儿说好的,小念儿必然说不好,且还一直罢在姚遥怀里,不肯让姚遥跟纵儿讲话,独占欲极强,闹得纵儿一向不甚丰富的面相都挂出一丝愤恨来,瞧得姚遥直有些心惊,但因时间短促,板是板不过来,只是尽力解释劝说哄着小念儿,但成效不大。

待丫鬟来报两人已然情绪稳定,姚遥看时牌,已至正午,便携了两个孩子去寻小桃与姨娘去饭厅用饭,饭桌上,姚遥有心再跟小桃说上几句,但两个孩子在旁,谈话上便颇多忌讳,聊得不甚尽兴,待至正午用过了饭,姨娘年岁大了,刚嘱咐了其先歇下。门上便有人报胡公子来接妻女,姚遥带着满腹的忧心送其出府,待至出府前,姚遥郑重嘱咐:“不论姐姐做何决断,自有妹妹为姐姐断后,姐姐放胆去做便可。”

小桃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拍了拍姚遥的手,登车走了。姚遥挥手道别,心下却想,既然小桃进了京,姐妹离得这般的,无论如何,总算有个照应,以后再叙的机会可多了。

如此一想,离别的情绪便淡了许多,她心情略有些轻松地回转了玉竹院,暗念,来日方长嘛。

果真,不止跟小桃来日方长的很,跟那从前的旧识也来日方长的很。

两日后,姚遥想念小桃,命人套了车奔向临江客栈。姚遥出府一向谨慎地很,车马要低调,衣着要低调,那面纱也是必带的。

即便如此,在临江客栈楼梯上与方少逸擦肩而过时,仍让其认了出来。好吧,两人也算是旧相识,且这面纱也只是遮了个大概,眉眼仍就能瞧得出来的。

方少逸认出姚遥后,那眼神便随着跟了过去,带着掩不住的炽热与怀念,姚遥垂头向上走着,只作不识,为人要低调,这是自打重回盛京程府后,姚遥一直信奉的准则。

待姚遥稳步踏上二楼,方少逸才回神般对身旁的人抱拳道:“刘兄,马兄,咱们改日再聚,现下小弟突地想起一件重要事未曾吩咐下去,着实耽误不得,抱歉,抱歉,下次小弟摆酒请罪。”

“什么事?这般紧迫,该不是碰上什么老相识了吧。”那位被称作刘兄的玩笑方少逸道。刚刚方少逸那失了神的视线,两人离得近可是瞧得真真的。

方少逸面上一肃,揖礼道:“刘兄慎言,小弟确有要事。”

那被称作刘兄,马兄的相对一视,也敛了玩笑神情,抱拳道:“方兄客气,改日咱们再聚。”言罢,双方客气道别。方少逸直待人走得没了影儿,方吁出口气,转而快步上楼,他若料想不错,小茹应是来寻胡夫人的。

方少逸遣了身后的长随,一人直奔二楼拐弯僻静的上房处,那是程府给胡家安排的住处,他心跳剧烈,愈靠近心情愈紧张,三十而立之年了,今日竟让其涌出十几岁毛头小子的冲动来。他努力压抑住心内的这股悸动,将脚步慢慢放缓放稳,转过这个弯,他果然瞧见随在小茹身后的那两个侍婢之一站在门口,水葱般的年纪,娉娉亭亭,亮丽的很,但这样的女子却未以入他的眼,他心内浮现的只是那坦荡自信而言的黑瘦女子,以及夺了烟花异彩的那双晶亮眸子。

他在拐角处住了步子,望向那扇精雕的木门,那个一直未曾使已忘怀的女子便就在那门后的屋子内,他长长呼了口气,迈步走了过去,守在门的两家婢子齐齐向他望来,小桃的丫鬟先是愣了一下,才屈膝向方少逸施礼道:“方公子好,我家公子不在房内,辰正便出去了。”

方少逸瞥眼见小茹随侍的婢子也知礼向他请安,便忙点了点头,道:“我寻胡夫人有些事,只说几句。”

“这。”小丫头皱着眉为难了一下,应道:“回方公子,我们夫人正在待客,不甚方便,要不您稍后再来?”小丫鬟试探地问了问。

方少逸状似思量,半晌儿过后,为难地道:“真有急事。”

“那好,奴婢通报一声。”小丫鬟曾受过嘱咐,方家对胡家有过大恩,要礼让十分。

屋内的姚遥与小桃正对坐叙话,聊至姨娘,却听丫鬟如此通报,姚遥皱了皱了眉,应道:“既如此,姐姐便忙,小茹先行回府,日后寻机再聊。”

小桃抬手按住她,轻声劝道:“你出府一回也属不易,想必他不过两三句话吧,他也算是你的旧识,见见也属无妨。当年……”小桃将话顿住,若非姚遥一封书信拜托,方少逸不可能在槐州对小茹及其夫家如此照顾。若非方少逸,胡家也也未必会在槐州落得住脚,更不会发达得那般快。且在新朝初建大赦天下之际,若非方少逸,胡家获良民之身份也并不会如此容易,而这些,均要托了姚遥与方少逸当年的交情。

37、第34章

姚遥知晓小桃说得是哪桩事,不过,都属陈年往事了,自己如今又是这身份,她思量片刻儿,才轻摇了摇头,回道:“不方便,也不妥,日后有机再叙吧。”这是托词,姚遥日子过得拘谨,几乎是深居庭院,足不出户,此次不见方少逸,那日后想必也是没机会了。

小桃看了看她,轻叹了口气,道:“何必呢?我觉得……”

“姐姐莫说。”姚遥突地打断小桃的后段话,续道:“那些话不必说,一则,我还没有那心境,二则,也是为了纵儿。”

“心境倒还可以理解,为了纵儿?这话便有些过了,难不成你为了纵儿,年纪轻轻便要做那尼姑子?咱们王朝自古到今也不干涉再嫁,且一向对此还是宽容有之。”

“姐姐这般说,那姨娘不也是守了半辈子活寡?也未见你劝她分毫。”

“唉……”小桃长叹了口气,续道:“姨娘从前是还抱着希望,不愿再嫁。后来则是遇人不淑,伤透了心了,不肯再想了,劝不得。可你不一样,你是夫君早丧……”小桃见姚遥听闻此话,立时黯了脸色,摇摇头,却是接着道:“你也别不愿意听,方公子对你有情,人品也好,何不考虑考虑?有人伴着,总好过一人孤苦撑那半辈子。”

“姐姐。”姚遥怨怪小桃将话说得这般直白,正要张嘴辩白几句。

却听得屋外方少逸略提高了声音问道:“胡夫人,我知您有故人在,可……”他顿了一下,又道:“希望您能让我见见这位故人,不过二三句话,望您成全。”方少逸这话说得很是委婉,但闻者却能听出其中的乞怜。门口的秋意皱了一下眉,细细打量起这位方公子来,此人肤质偏黑,面有沧桑,长相不属清俊,属男子气十足的品相,他目不斜视,眼神略有忧伤,似乎是透过那门扉瞧见了什么令人怀念的过去。秋意垂头想了想,思量是否要进屋问问夫人要不要寻些仆役上来,随侍的均是些丫鬟妈妈的,这人倘若耍起无赖来,倒不好应对了。

可谁知,屋内静了片刻儿,却是出来个婢子,对着这位方公子屈膝行礼过后,应道:“夫人请方公子进屋叙话。”秋意听闻,立时也不在门外候着了,随在两人身后一同进了屋内。夫人身后随侍的是秋叶,瞧见她进来,先是眼睛一亮,随后挪了挪地儿,让了旁边的位置给她,两人一同恭敬立于姚遥身后。

方少逸一进屋内,满眼便是那端坐于桌旁的女子,淡青罗裙,淡翠玉饰,眉目间有淡愁,望之让人起怜。多年未见,面前的女子已是褪了少女的青涩,凭添了一股妇人的气质风韵,很久前,他便知晓,这个女子的不同,如今,却不知是否还如从前记忆一般。

小桃在旁两厢看了一眼,便起身带着婢子退进了里间,临行前,使眼神让秋意秋叶也随着进去,却被两个丫鬟假装未见也无视了。无法,小桃便只好由着那两个不识趣的丫头跟在姚遥身侧,笑话,也就是程承池气场逼人,能使唤得了姚遥身边的几个秋,其他的人,真还是没那本事支使她们。

方少逸眼神里满载的都是深情与柔意,盯得姚遥不自在地垂了垂头,心里暗念,这真不是一个好主意。

有丫鬟来给敬茶,顺便引着方少逸坐了姚遥对面的椅上,方少逸如此盯看姚遥半晌儿,却是半句话也未说出。姚遥皱了皱眉,习惯性地抬头瞧了瞧时牌,方少逸这才开口问道:“急着回府?”

“是。”姚遥轻声应道,略欠了身子,续道:“方公子与胡夫人有要事商议,我不便久留,便就告辞了。”言罢,姚遥起身向里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