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自生下来就被旁人抱去抚养,几乎从来没有机会承欢自己膝下的孩子。
她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仿佛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这个人一样。
德妃本以为胤禛至少会迟疑,难以下定决心痛下杀手,她甚至已经准备好来当个恶人,可谁曾想,什么都不需要她做。
无需旁人来替他分析利弊,胤禛把一切都看得很透彻……也足够狠心。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觉得悲凉。
深夜,王府的书房。
“启禀王爷,年侧福晋的月份还小,微臣医术浅薄,现在实在看不出是男是女啊。”章弥躬身道。
“最快什么时候可以确认?”胤禛眉头紧皱,似是在思考什么。
“至少要等有了喜脉四个月左右…”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胤禛吩咐道。
章弥应声退下,胤禛有些烦躁的按了按太阳穴。漆黑的夜色里,只有他书房中的烛火闪烁着,眼看蜡烛就要燃尽了。
他的内心正在剧烈挣扎,并不如早上在德妃宫里表现的那般果决坚定。
胤禛思来想去,决定先存了一份侥幸心理,万一年世兰这一胎是女儿,那便让她顺利生下来就是了。
如果确定了是男胎,在动手也不迟…
章弥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算得上他在太医院里的心腹,虽说尚且年轻,不过医术了得,履历也清清白白,章弥的话,他信得过。
胤禛在心里暗暗庆幸,还好早早的就在太医院培养了自己的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用到。
他想起白日里年世兰惊喜激动的神色,终究还是微有不忍,吩咐苏培盛起驾,往畅春阁去了。
第31章 敬嫔冯若昭
“福晋,冯格格求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宜修正准备就寝,门外剪秋突然来禀报。
她微微有些诧异,这个时候,冯若昭想来见自己做什么呢?难不成是因为和她同住畅春阁的年世兰?
“叫她进来。”宜修道。
“福晋万福金安。”冯若昭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宜修端详了她片刻,印象里的冯若昭,一直是个恬静温和又不争不抢的性子,只不过今日的她似乎有些低落。
“起来吧。”宜修眼含笑意,温声叫了句起。
她也不拐弯抹角,知道冯若昭今日前来必定是有事相求,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格格漏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冯若昭微微怔了一瞬,大概也没料到宜修会这么直截了当,她犹豫了片刻,面露愧色道:
“这么晚了还贸然来打扰福晋,实在是妾身的错。只是妾身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时机出来了,还望福晋恕罪。”
她屈膝又行了一礼,有些迟疑的说:“实不相瞒,妾身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宜修挑了挑眉:“哦?是什么事?但说无妨。”
冯若昭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口道:“妾身斗胆,求福晋您恩典,把妾身调离了畅春阁吧!”
宜修沉吟片刻,问她:“为何?”
冯若昭深吸一口气,一张清丽的脸上满是愁容:“妾身…自打妾身入了府以来,年侧福晋不喜妾身,时常寻了由头,罚跪、罚抄已是常事。”
“这也罢了,只是年侧福晋有了身孕后难免孕中急躁…含珠你过来。”
一直默默无闻跪在冯若昭身后的小丫鬟听到后膝行两步上前,“砰砰”地磕了两个头。
冯若昭卷起这个名唤含珠的小丫鬟的袖子,纤细的手臂上满是淤青和血痕。
宜修惊诧不已,忍不住拿帕子掩面。“这是年侧福晋做的?”
含珠已是声泪俱下,冯若昭在一旁答道:“回福晋的话,自年侧福晋有孕以来,王爷时常来畅春阁探望,偶尔也会歇在妾身的房中……年侧福晋孕中心情急躁,虽不敢直接对妾身动手,却时常打骂妾身的侍女。”
她攥着帕子就要落下泪来:
“也怪妾身无用,自己身边的奴才都护不住,可侧福晋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妾身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冒昧打扰福晋,求您做主啊!”
宜修想起来,上一世冯若昭熬到嫔位前,一直是年世兰房中的格格,时常被她用各种零碎的手段搓磨。
只不过前世她还是侧福晋,对此了解的情况不多,冯若昭也没有去求助过她。
至于冯若昭上一世有没有寻求过当时身为嫡福晋的柔则的帮助,那便不得而知了。
宜修看到含珠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忍不住面露愠色:“年氏竟如此蛮横无理,在府中肆意妄为。”
她的目光落在冯若昭身上,缓和了声音宽慰道:“自明日起你就搬去停云阁罢。”
冯若昭瞬间抬起头,眼中满是惊喜。她屈膝又规矩的行了一礼:“福晋仁厚,多谢福晋恩典,妾身不胜感激!”
“快起来吧。”宜修抬手虚扶了她一把,叫她坐下。
冯若昭此人心地良善,却不争不抢惯了。上一世十有八九的时间都在宫斗中处于中立,明哲保身,因此宜修也没想过要拉拢她加入自己的阵营。
只不过自己今日之举,相当于种下了善因,日后,以冯若昭的心性,自然会念着自己的恩情。
对宜修而言的举手之劳,能帮一把就帮了,还做了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在冯若昭一连声的道谢中,宜修派人送她回去好好休息,只等到第二天一早就可以开始搬新住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