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她是个十分心高气傲的人,恨皇上对自己不顾旧情,也恨皇上不信任自己。假孕事件之后,宁愿自此在宫中沉寂下去,也不肯再对皇上假以辞色。

可嬛儿毕竟不同,她与皇上之间,到底还有着情分在。

何况嬛儿从前受皇上专宠,早就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嫉恨与红眼,这才刚刚失势,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踩上一脚,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她连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她到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甄嬛自暴自弃,任由那群小人作践。

沈眉庄握紧了甄嬛的手,语重心长道:“自入宫以来,你在宫里明里暗里也树敌不少,若是没有皇上的恩宠庇护,来日谁想陷害你,万一你一朝也进了冷宫,岂不是就如同庶人乌拉那拉氏一样!”

甄嬛还记得刚进宫那年,柔嫔是多么养尊处优,光彩照人,这才进了冷宫多久,已经憔悴不堪得几乎快让她认不出来了。

想到眉庄方才所言,自己落魄之后,万一墙倒众人推,被人算计进了冷宫,那可如何是好?

她坚信自己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入宫以来的心机手腕,也大多是用于反击,可前几天富察贵人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一切。

明明与自己井水不犯河水,却这般字字讥讽,不肯放过,这还只是在明处的敌人。

甄嬛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眉姐姐,你的意思我明白。”

深夜,甄嬛正坐在榻上发呆,想起白天之事,心绪烦扰,却听到一阵幽咽的箫声响起。

“娘娘,不如去看看,全当是出去散散心了?”浣碧眼前一亮,试探着小声提议道。

甄嬛循着箫声走去,竟然遇到了果郡王。

她心思敏锐,并非感觉不到此人对自己暗中的情愫,然而身份有别,她也不想给自己招惹飞来横祸。

“王爷当日救本宫于水火之间,本宫感激不尽。”她语气客气的说。

果郡王意有所指道:“小王视莞嫔如知己,因此希望莞嫔一切安好。”

他上前一步,继续说:“曲通人意,于你于我,皆是。”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炽热,刺的甄嬛感到一阵不自在,她不欲多留,随口敷衍道:“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说罢便匆匆离开了。

第167章 柔则的血书(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隔一个月后,凌风至终于替柔则寻来了她要的水银。

“哎,你慢点,这水银有毒,仔细别把盒子打翻了。”他见柔则迫不及待伸手去接那个密封的盒子,连忙道。

“我知道。”柔则将它牢牢抓在手中,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像……如获至宝。

“话说你到底要水银做什么?”凌风至看她这样的反应,越发的疑惑了。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需牢记一点,就是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曾替我去寻过这东西。”柔则神情严肃,“否则的话,不光是我,连你自己日后或许会招来杀身之祸也说不定。”

凌风至闻言大惊:“什么?你让我去找水银的时候,可没说过事情这么严重,你!”

柔则撇了撇嘴:“我若是说了,你还会帮我么?总之你切记我的话就行了。”

撂下了这句话,柔则转身施施然的走了。

凌风至一个人立在原地,总觉得隐隐有一丝危机感。

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后悔也来不及了,自己只好谨慎一些。

不过柔则这次给的报酬还算丰厚,那两根簪子和一对钗环当了,可是换了不少银子。

果然银钱没那么好赚。

用午膳时,柔则和芳若照例等着其他人上前,蜂拥而至的抢完了残羹冷饭后,这才去找送饭的太监,偷偷领了自己的那份。

柔则一声不吭的回到了住所,把那关不紧的破门虚掩上了。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芳若见她将那盘饭菜搁在了桌上,然后双手颤抖着拿出了装着水银的盒子。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和惧色,挣扎了片刻后,这才铁了心,用勺子蘸取了一点银灰色的液体,混入了自己的午膳中,又立即合上了盖子。

这水银少量服用便会慢性中毒,但毕竟不同于寻常的毒药,一旦接触空气,很快便会开始挥发,所以要格外妥善的保管。

“芳若,你信我么?”柔则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侍女脸上,冷不防突然问。

不等她答话,柔则便继续道:“如今我有个办法,或许能让我们离开这鬼地方,但是要你我二人冒险才行。”

她将加过水银的饭菜舀了一半,拌入了芳若的那盘里,然后便自顾自的端起自己那一碗,往嘴里送了两口。

她捏着勺子的手还在发着抖,眼底满是畏惧,却还是硬着头皮,艰难的把饭给咽了下去。

芳若瞳孔微动,犹豫了片刻,也舀了一勺饭送入口中。

四日之后。

“太后娘娘,冷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庶人乌拉那拉氏似乎中了毒,今日用完膳后,头晕呕吐不止,口舌溃疡生疮,您是否要指个太医去瞧瞧?”竹息走到太后身侧,低声道。

宜修正坐在下首服侍太后喝药,闻言心中轻嗤,面上却不动声色,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太后看了一眼垂着眸,神色恭敬的宜修,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问竹息:“皇帝那边知道消息了吗?”

“回太后娘娘,已经告知苏公公了,想必皇上若得了空,他就会将其转告给皇上。”

太后看向宜修,心平气和的说:“皇后,哀家虽上了年纪,但这双眼睛,却还未曾彻底昏花了。柔则是个不安分的,从前也做下过不少善妒的事来,意图谋害皇嗣、嫁祸他人,的确罪孽深重。”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可锦常在那日当众揭发她的罪行,其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哀家却还没有完全老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