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一脸冤枉,那姑娘笑道:“世兄认不出我了?之前我们不是见过了?况且也不怪他,我自小在海外长大,不讲这些繁文缛节,世兄又何必忸怩不安,与往常一样便可。”

贾祁玉已经听出了她的声音,却并未抬头正眼看,只吩咐一旁的嬷嬷:“带客人去老太太那里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剩下玉宁郡主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却是饶有兴味。

回到屋里喝了杯醒酒茶又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干脆起身去了黛玉那里,刚到门口便听到黛玉在念诗,贾祁玉笑着挑开帘子:“妹妹好兴致。”

黛玉白了他一眼:“人家好容易得了会儿空闲,你又跑来打扰做什么。”

贾祁玉走进来在她旁边坐下:“我吃了些酒,又睡不着,来你这坐坐。”

黛玉突然想起来:“今日那个郡主,看着很是眼熟。”

贾祁玉淡淡道:“管她是谁,与咱们又没牵扯。”

黛玉便也不说了,拿着本棋谱笑道:“程云妹妹让人给我送来的,就是有些残缺了。”

贾祁玉接过翻了几页:“咱俩也来对弈一盘如何?”

黛玉让人拿来棋盘,刚准备把白子递给他,却又突然缩回手,偏头含笑问道:“你要白子还是黑子?”

贾祁玉明白了,失笑的放下手:“黑子吧,你先走。”

黛玉这才满意,示意紫鹃把黑子放在他那里,两人便下便聊,一盘还没结束,雪雁匆匆跑进来:“了不得了,琏二爷跟琏二奶奶打起来了,琏二爷举着剑要杀琏二奶奶呢。”

黛玉跟贾祁玉惊讶的对视一眼:“我们也去看看?”

贾祁玉叹了口气,无奈的捏了捏额头:想跟黛玉单独相处一会儿,怎么就这么难呢。

等二人到老太太院子里时,闹剧都快结束了,贾琏正跪在地上告状,说凤姐跋扈,管他太严,又抱怨自己身边只有凤姐跟平儿,就这凤姐还吃醋常不让他与平儿亲近等等,越说越委屈,之后竟说要休了凤姐。

凤姐坐在旁边大哭,也是一肚子委屈,邢王两个夫人都不出面说话,李纨站在王夫人身后也垂眸不语,奇怪的是平日与凤姐相处不错的珍大奶奶居然也不劝解,几个姑娘就更不用说了,屋里奇怪的沉默着,凤姐独自坐在那里,颇有些众叛亲离之感,只觉得心凉悲伤。

好在贾老太太还疼她,听完两人的辩解反过来训斥了贾琏一番,又和稀泥的转头说了凤姐几句,其实贾琏刚才也是酒意上头,这会儿清醒下来也颇觉后悔,便顺着台阶下来,与凤姐互相认了错,众人这才突然活跃起来,后知后觉的安慰了凤姐几句。

凤姐面上依旧说说笑笑,心里却想起先前贾祁玉劝自己的话语,此时方才悟了其中的道理,低头摸了摸肚子又看向贾琏,不但没再与他计较,反而妩媚娇柔的回头哄了他几句。

贾琏受宠若惊,惊讶的抬头看着凤姐,见她灯光下泪还未干,难得的女儿之态,此时又温言软语,心里便一时怜惜,这才真真切切后悔方才的行为,与她软语温存了一番。

? 54、棒打鸳鸯

南安太妃参加完贾老太太寿宴没几日, 便又下了帖子,却只邀请了王夫人上门,要说四王八公如今手中权势最重的, 就是南安王府与东平王府,南安王手握重兵, 贾元春若想争什么, 必定是要拉拢他们的。

王夫人欢欢喜喜去了, 回来时却面色纠结,一时欢喜一时又为难, 贾老太太特意把她叫去问话, 王夫人先是兴奋的张了张嘴, 突然想起什么, 又掩口不提,只笑道:“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看着娘娘的面子, 闲话几句罢了。”

贾老太太也没再多问,挥了挥手打发她出去。

王夫人一出院门, 立刻吩咐金钏:“你去把祁玉叫过来。”

贾祁玉与王夫人并没什么母子之情,二人也不常往来,因此他施礼拜见过后便直奔主题:“不知太太找我来, 可是有事要说?”

王夫人心里便不满了几分,想着今日南安太妃的提议, 心里更加意动,林黛玉性子太傲, 又与自己不亲近, 况且她来这几年贾祁玉与自己关系更淡, 若由着他们成了亲, 日后贾祁玉被吹了枕头风与他们更加生疏,那娘娘该指望谁?

王夫人面上笑着把贾祁玉拉着坐在旁边:“你看看你,来了头一句话就问什么事,难不成我们母子无事竟不能往来了?”

贾祁玉不动声色的抽开手:“太太说笑了,只是我事务繁多,实在无暇闲话家常。”

王夫人心下不悦:平日里陪着林黛玉时,也没见他说事务繁多!

不过面上仍是一脸笑意:“今日我去南安王府赴宴,又见了玉宁郡主,别说这孩子模样出落的还真不错,尤其是那身气度,许是常年在外见多识广,到底不像咱家这些惯会闷在府里的姑娘,当真是落落大方,看着就让人信服。”

贾祁玉淡淡道:“太太喜欢便好,只是我到底是个外男,实在不宜多听别人家女儿之事。”

王夫人又拉住他的手,打趣道:“还说什么别人,我今日才知道,你之前竟与人家姑娘早就见过了,怎么那天也不说你们是熟人。”

贾祁玉皱起眉:“太太莫要坏了人家女孩的名声,我何时与一个姑娘成熟人了?万一被人听去,说我放浪形骸便罢了,要是害的人家姑娘没法做人,该如何担当?”

王夫人笑着嗔道:“你一向冷淡,今儿倒是会为那姑娘考虑了。”

贾祁玉冷下神色站起身:“不知我又哪里不让太太满意了?太太今儿是左一句右一句,非要把我与一个姑娘扯在一起,您怪罪我便罢了,好歹那南安王府与咱家也有些交情,太太又何苦连累人家也一同遭殃?”

王夫人脸色一变,收起笑容:“你如今是越发与我离心,只当我是要害你,见着我总跟个乌眼鸡似的,我好歹生了你一场,便是多疼宝玉几分,又哪有不盼着你好的道理?你又何苦如此屈了我的意思?”

贾祁玉无所谓道:“太太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王夫人叹道:“我与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那南安王府看中你了,我也是为了你的前程考虑,南安王府手握重权,你若真靠上他们,岂不比自己单打独斗要轻松好多?”

贾祁玉嗤笑:“我说呢,闹了半天是为这缘故,只是太太莫不是忘了,我的婚事陛下已然做主,还是太太觉得,咱家现在已经可以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

王夫人急的站起身:“那婚事还不是你自己求来的?皇上那么疼你,只要你自己不乐意了,还不是任你说了算?”

贾祁玉冷冷注视着她:“可我乐意!太太既知道这桩婚事是我自己千方百计才求来的,如今又说什么南安王府,岂不是自讨没趣?”

王夫人愣了一下,坐在椅子上捂着帕子落泪:“我还不是为了你?我岂能不知你喜爱林丫头,可林家哪有南安王府位重?林如海在江南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调回来,有时还要靠你在陛下面前为他周旋,你姐姐如今到了要紧时候,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若靠着你自己慢慢往上爬,得等到什么时候?”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娘娘,你对宝玉倒是万般疼爱,恨不得给他找个全心全意的好媳妇,偏偏轮到我就要把婚事搭进去,给娘娘的前程让路,您确实用心良苦,但别跟我攀扯什么母子情深。”

王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难道宝丫头我一开始不是先打算指给你的?你如今倒来怨我?”

贾祁玉摆手:“别又说什么宝姑娘,我的婚事我自有打算,这辈子就认定了林姑娘,你们满意也好不满也罢,总之陛下已经定了亲,别说什么林大人官职不够,他家便是平头百姓,我也非林姑娘不要,你们还是趁早死了别的心,免得大家难看。”

“可南安王府……”

“你们谁应的谁自己去退,或者南安王觉得自己已经可以不将皇命放在眼里,他便自己去找陛下试试。”

贾祁玉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心里对南安王府厌恶至极,又觉得有些不对,为何南安王府这么急着非要与自己定亲?还有那个玉宁郡主,她的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处心积虑?

思绪有些混乱,贾祁玉长舒了口气,想了想不顾天色已晚,让人备车去了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