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跟刑部看时机终于成熟,出其不意的立刻出手,雷厉风行的将莲花教一众余孽都抓了起来,之前被他们苦找的圣姑也终于露出了行迹,众朝臣这才恍然回神,原来这竟是皇上与葛大人他们联合演了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揪出莲花教余孽。
之前趁着皇上病重时原形毕露的一些朝臣后悔不已,几个皇子也缩起尾巴都装起了鹌鹑,八皇子隐隐有些不详之感,先发制人的递了一份请罪折子,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所有人都以为皇上这次是装病,然而只有贾祁玉几人才知道皇上是真病了,年轻时过度的压迫跟劳累在晚年全部反噬,皇上自己心里也有数,下午打发贾祁玉先回去后,只留下葛大人跟程大人:“祁玉跟在我身边多年,他那一家都不是省心的,朕思索良久唯有将他认为义子,才能让他干干净净脱离那个泥潭,这件事原该慢慢筹划,可眼下看来朕的身体是等不了了,就怕哪日倒下去这孩子可该怎么办?他无依无靠,朕若不替他多谋划谋划,将来新君上位谁还会多顾虑他?”
葛大人跟程大人忙道:“陛下还在壮年,如今不过是小病,千万不要心灰意冷。”
皇上抬手阻止住他们:“朕的身体如何朕最清楚,如今唯有两件事放不下:一是储君之位,此事关祖宗江山,丝毫马虎不得,众皇子中唯四皇子可堪大任,但他才能出众却过于严厉,朕倾向于他又担心过犹不及;二是二皇子跟祁玉朕始终放心不下,总要在新君继位之前为他们多打点一些,尤其祁玉无依无靠,贾府眼看就快作茧自缚,你们二人也算他的半师,认他为子这件事就靠你们私下去帮他筹谋。”
葛大人跟程大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沉声应道:“是。”
百姓们似乎也嗅出了风雨欲来的气势,街上都感觉压抑的很,贾祁玉顺路买了一包糕点带回去,远远就看到贾府门口还扬着白帆,这才突然记起秦可卿明日才能下葬。
凤姐跟秦可卿交好,也不顾及还怀着身孕就跑去东府哭了一阵,出来刚好看到贾祁玉正回家,连忙叫住他,又神神秘秘把他拉到一个僻静处,这才慌乱的问道:“祁玉,是不是府里真要出事了?蓉儿媳妇到底是怎么死的?”
贾祁玉反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凤姐此刻也顾不得还大着肚子,烦躁的来回走了几圈又突然转过头:“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觉得我是疯了说胡话,蓉儿媳妇没了那晚,她好像来找过我。”
贾祁玉奇怪:“她找你做什么?”
凤姐头皮有些发麻:“不是当真找,就是……那晚从宝玉那里回来,不知怎的就觉得很困,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却听到她在喊我,我还正纳闷她不是病的起不来床吗,怎么突然就好了?然后就听她奇奇怪怪的跟我说什么来告别,又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还告诫我要提前做好准备,跟你一样劝我多买田地、房舍等等,还没等我想明白就听到了扣云板的声音,我惊醒一看,哪里有她的身影,分明是就个梦,可紧接着那边就来报丧说蓉儿媳妇没了,这……我虽不信这些,可这几日思来想去也觉得毛骨悚然,是不是太巧合了?”
贾祁玉只道:“全当是她舍不得你们之间一番情谊,你若信她便多准备些,不信就全当是个梦罢了。”
凤姐摸了摸肚子:“祁玉,你跟我说句实话,这孩子能好好生下来吗?”
贾祁玉点头:“只要你不跟着他们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肯定能。”
凤姐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有些忧虑的先回去了,贾祁玉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跟着进去,问过紫鹃得知黛玉去了花园,他便放下点心过去找人,一边路过一边听几个丫头在窃窃私语:“你们说怪不怪,这大夏天的,怎么府里的花草倒像是入了秋一般,已经纷纷开始落了。”
贾祁玉这才抬头注意到,果然贾府的花园里青绿色的叶子落了厚厚一层,即便还长在树上的看上去也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有种秋冬时的萧瑟寂凉。
他再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黛玉正坐在一棵花树下看书:“怎么坐在这里?”
黛玉抬起头:“屋里有些闷热,我又用不得冰,今年这园子里倒是凉爽舒适,心也能静下来。”
贾祁玉在她身边坐下:“看的什么书?”
黛玉给他看了看书皮:“从你书房里翻出来的。”
贾祁玉笑道:“这是宋北明新写的话本,还没在外面出过,先拿给我看看,让我帮他填几首诗,正好我最近忙碌没时间,你替我填吧。”
黛玉问道:“就是那个写话本讽刺你的探花?”
贾祁玉失笑:“多久了你还记得。”
黛玉扬了扬手里的话本:“我看了的确写的很好,讲的是一个小人物当了个芝麻官的事,不过像是又在借书讽刺。”
贾祁玉点头:“他讽刺的是甄家跟江南一群官员相互勾结的事。”
“他难道就不怕甄家公报私仇?”
贾祁玉讽笑:“甄家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黛玉笑了笑:“你这朋友也是个奇人,都做官了竟然还在写话本,这不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最不齿的事情吗?”
很多读书人都将写话本的视为不正经、本末倒置,甚至会轻视那些写话本的学子,觉得他们辱没了读书人的尊严跟气节,所以很多学子写话本都是偷偷摸摸的,即便为生活所迫也不敢让别人知道,一旦找到其他糊口的活计就会立刻弃了,更别说满朝文武在当了官后还写话本的,这个宋北明也算是唯一一个了。
贾祁玉笑道:“你可别小看这个话本,就凭他红叶居士的名气,这么一本话本就能养活一大家子人,总比那些读书人没本事还空端着强多了。”
黛玉含笑看着他:“你怎么不跟着写?”
贾祁玉刮了刮她的鼻子:“肚子里没墨、脑子里没货!”
黛玉失笑:“这话要是被别人听了去,定会觉得你是故意卖弄。”
秦可卿下葬,那些故旧世家碍着往日情份,都在门口设了路祭,不过又怕被朝廷对手盯上,并未派家人前去贾府吊唁,贾府碍于秦可卿亡故也不是什么能说出口的由头,因此倒是松了口气,就这么清清静静的把人送走也算妥当,然而令人惊讶的是,早已经跟贾府闹的不死不休的甄家,竟然亲自派了人来贾府吊唁不说,来的人还是当家的太太。
贾祁玉为了盯着还有没有莲花教余孽趁着今日出来作乱,所以今日并未进宫,大概到午时,还真被他抓到些收获,看着后面没什么事了,他正打算退出来,就听旁边贾珍在跟贾赦、贾政窃窃私语,提到什么甄家。
贾祁玉留了个心眼,躲在柱子后面偷偷听了一会儿,隐约听见他们说甄家的太太来了,正坐在老太太房里,似乎还带了好几口大箱子什么的。
他想起这两日朝中关于甄家的弹劾已经越来越多,甄家自恃把控江南,在当地为所欲为,犹如土皇帝一般,却不知私下皇上早已派了林如海为钦差,专门暗查甄家,再加上前些日子皇上病重,所有人都以为皇上不行了,甄家终于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被林如海当机立断的抓住,而今关于甄家的罪证已经被送进了御书房,目前正在交由大理寺进行审核,一旦查实甄家将再无活路。
这些世家大族能屹立百年不倒,肯定都会有些耳目,更何况甄家在宫里还有个贵妃跟八皇子帮忙盯着,提前得到风声肯定不是什么难事,贾祁玉知道世家里私下都有些讲究,比如会提前在交好的家族里存放些银子,为的就是以防万一自家倒霉了还能有个接应,贾府以前跟甄家交好时也曾在他家存过银子,不过后来贾元春要盖省亲园子,因为银子不凑手又给拿了出来。
而今甄家那几口大箱子……
莫不是因着提前预知自家即将倒霉,便想提前在其他故旧家里存些东西?
贾祁玉脚步顿了顿,还是转身朝荣府那边而去,只是他终归来迟一步,远远的只刚好看到甄家的太太上了一辆很是不显眼的马车,连忙匆匆离去了,只是她身后并未见什么箱子。
贾祁玉心里一突,甄家如今的东西可已经算作是脏物了,包括银子也无人敢接收,贾府当真不知死活到如此地步?
他赶紧去了老太太那里,贾老太太正扶着鸳鸯的手打算去歇息,看到贾祁玉神色严肃的进来,心下有些发虚,却依旧端着问道:“祁哥儿不在东府那边盯着,怎么这时候跑回来了?”
贾祁玉不动声色的四处看了看,见里间隐约露出红木箱子一角,心下不由更加失望,只淡淡问道:“我方才回来看到家门口一辆马车刚走,可是来了客人?”
贾老太太露出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哪里是什么重要的客人,不过是个破落户,好几年没来往了,听说了蓉儿媳妇的丧事,借机来打个秋风,我已经给打发走了。”
贾祁玉笑了笑:“竟是如此,我看方才太太她们皆匆匆回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贾老太太脸上抽动了一下,笑容更加僵硬:“许是她们有什么私事吧,我这个老太太也无从得知。”
贾祁玉便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贾府这当真是自掘坟墓,一步步将他们自己往死路上坑,且不说甄家的东西,便是甄家的人如今都已经成了各个世家的拒绝来往户,没看八皇子的岳家如今看到甄家都是绕道走,生怕连累到自家,贾府即便想不明白难道还看不明白?
可他们依旧胆大包天,真不知该说他们没脑子还够胆子,生生的把皇上留给他们的那点活路全部都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