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黛玉站出来:“太太要搜自然是没人敢挡着的,但祁玉常年在御书房里当差,他的房间说不得就会放些不能让外人看的东西,太太若是就这么搜了去,万一透漏出去,岂不是整个府里都要受了牵累?”

王夫人怒瞪着她:“哪里有你说话的资格?事情都是你这狐媚子惹出来的!”

“放肆,你在骂谁?”贾老太太拄着拐杖沉着脸走进来:“堂堂的当家太太,却亲自把官府引来抄自己儿子的房,我看你如今是越发糊涂了!”

王夫人害怕了一瞬,突然又想起昨日南安王府跟她说的话:“他如今就是在报复咱们,亲口承认了他谁都不会放过,你想想最近出事的人家,哪一个不是牵扯进那林家姑娘的事情里?我家现在也危险了,娘娘又紧接着出了事,怕就怕他依旧不会轻易揭过,那恐怕连娘娘自己的性命也难保!”

王夫人瞬间又挺直腰杆,指着贾祁玉对贾老太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老太太,只因我们当初死活不同意林丫头进门,做计想让他娶了那南安王府的郡主,他这是恨上了我们在报复呢,前头出事的固山长公主就是被他给陷害的,还有南安王府如今也自身难保,他这是又把目标对准了娘娘,我生他一场,他要为了个丫头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我不能看着他毁了我的女儿,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了贾家跟王家,他早就没有心了,他根本就是地狱来的恶鬼!”

贾老太太倒吸口气,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当初对付黛玉用的是什么手段,细细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心里也泛起嘀咕:“你说祁玉给你下了毒,可有什么证据?”

王夫人命人端来一些残药:“这都是他平日给我喝的,用娘娘跟宝玉做要挟,我之所以身子不好,就是喝了他这么多药。”

贾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黛玉忙上前道:“外祖母,这药可以作假,任谁随便端几碗药放些东西,都能随意指证别人!”

贾老太太抬手阻止住她:“药可以作假,身体做不了假,一会儿让太医查验一番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着又命一旁原本正给贾祁玉看病的太医验药,太医苦着脸上前,深觉自己今日来的有些倒霉,却又不敢不验,贾府又找来一只鸟试药,还不等太医支支吾吾的说出结果,那只鸟在喝了一些残药后脚一蹬,直接死了!

其他人全都惊呆在原地,贾老太太沉着脸又命太医给王夫人把脉,如果贾祁玉真如王夫人所言要毁了贾府,那她是绝不会容他的。

太医哆哆嗦嗦验了半晌,才说道:“夫人体内并未发现中毒,也可能是我才疏学浅,还请老太太再请他人来验验。”

贾老太太又命人去宫里请其他太医,京兆府尹连忙趁机提出:“老太太,此事涉及朝廷命官,恐怕我们京兆府衙也处理不了,不若还是立刻上报刑部,让他们接手为好。”

贾老太太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并未说话,京兆府尹只好擦着汗顿在原地不敢动弹,原本正在书房跟清客闲聊的贾政得了消息立刻赶来,阻止住贾老太太跟王夫人:“这不是胡闹吗,她病的糊涂了,母亲怎么也跟着犯了糊涂?那些人是牵扯进别的案子,尤其固山长公主,她卖国求荣人尽皆知,与那邻国小皇子勾结也是证据确凿,总不能是祁玉串通邻国小皇子陷害她的?”

贾老太太冷着脸不说话,心里既是怀疑又觉得贾政说的对,正在为难间,就看到贾赦居然带着刑部、大理寺、以及葛大人跟沈公公等人一同进来,贾府人都吓了一跳,连忙将几人让进来,黛玉一个姑娘家不好意思,就躲进了里面。

葛大人坐下后也没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道:“陛下听太医回去说祁玉竟然敢大逆不道下毒杀害亲母了?这种不忠不孝的人岂可在朝为官,故而派本官来查证此事,为了避免本官与他好歹有些师徒情谊,还派了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一同前来,贵府可以尽管放心,只要确定他当真下了毒,不说别人,本官先亲自把他打死!”

说着看向旁边的几个太医:“验吧!”

葛大人来势汹汹,话是说的漂亮,可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给贾祁玉撑腰来了,他也不掩饰自己的关心之情,见贾祁玉躺在床上都烧糊涂了,心里更加怒火滔天:儿子都快烧死了,做母亲的不说照顾,却还火烧浇油恨不得把他弄死,如今贾祁玉毒害亲母的消息在京城传的满天乱飞,贾府门口更是聚集了很多百姓指指点点,贾府这分明就是在要贾祁玉的命!

叫来一个太医帮贾祁玉把了脉,又坐下亲自照顾了他一会儿,一个太医就已经查验完了,上前禀道:“葛大人,这残药中确实含有剧毒,然而下官替夫人看过,她体内却并无毒药,只是一些安神助眠的药物残留。”

王夫人瞪大眼睛:“不可能,你休要胡言,分明是他下了毒!”

其他几个太医也纷纷站起身,得到的结果皆与前一个太医相同,贾老太太叹了口气不说话,王夫人却满眼警惕的指着葛大人等人:“我知道你们都与他感情很好,你们都在这护着他颠倒黑白,我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

大理寺卿冷下脸,却碍于他家的爵位不好发作,只能冷冷说道:“夫人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去告御状!”

沈公公从旁边拿出几样药:“淑人说的毒药,先前林姑娘中毒时宫中也曾有过研究,这几样药与那毒药相冲,淑人若是不信可以试试,若当真毒发自然可证明您是对的。”

王夫人噎住,然而沈公公只阴笑着把毒药递到她面前:“淑人不用害怕,只要没中那毒,这些药便没什么作用。”

王夫人想到宫里的贾元春跟贾宝玉,心里一狠拿起药喝下,然而过了半晌却什么事也没有,想当初黛玉毒发可是瞬间就昏倒在地的,事到如今已经不用再说了,葛大人等人摇摇头对贾老太太说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贵府的夫人实在是……此事我们会如实禀报陛下,老太太,我们就不打扰了,至于祁玉,依我看在贵府也休息不好,不如就让他随我回家休养几日,待好了我再给您送回来。”

说完就不容置疑的让人将贾祁玉背走,贾老太太失望的看了王夫人一眼,只有王夫人不敢置信的呆在原地,那些所谓的残药确实是她为了增加可信度,南安王府给她出的主意让她自己放的毒药,到时候与她体内的毒药一对比贾祁玉自然无法抵赖,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贾祁玉竟然没给她下毒!

黛玉在里间狠狠松了口气,连忙打发紫鹃给贾祁玉收拾了几件衣物等送出去,葛大人接过东西看了黛玉所在的方向一眼,对紫鹃说道:“让你家姑娘放心,过两日祁玉没事就回来了。”

一场闹剧犹如笑话般结束,贾府算是又出了名,百姓们议论纷纷,一开始都以为当真是贾祁玉大逆不道,已经有不少老人拄着拐杖在贾府门口破口大骂,但谁能想到竟是母亲容不下儿子,不惜自己给自己下药也要陷害儿子,可惜的是又对自己下不了狠手,却被衙门查了出来!

老人们呐呐闭口不言,年轻人倒是感同身受,对贾祁玉很是同情,葛大人他们回去将事情跟皇上汇报了一遍,皇上也是深深叹了口气:“祁玉托生在那家里,简直是糟蹋了!”

回头又狠狠斥责了贾元春一顿,罚她禁足思过,并且专门下旨又申饬了王夫人一番,直言她无德不贤、枉为人母!

被皇上专门下旨斥责,就连朝中的大臣都很少,更别说世家夫人,这简直是当今继位以来头一次,贾府算是丢尽了脸面,让其他世家也看足了笑话,就连王家也没脸见人,众人甚至皆笑言:娶妻不娶王家女!

王子腾本就因为贾元春落胎一事心烦不已,好不容易才刚刚看到希望,现在倒好,全被愚蠢的王夫人给毁了,丢尽颜面不说,贾元春居然被禁足了,眼看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又是春日选秀,到时一群年轻姑娘入宫,贾元春还有什么指望?

不由又想起之前贾祁玉说过的话,王子腾心里终于动摇起来,正好王太太走进来,王子腾便问道:“你看看家里有什么年龄、性情合适的姑娘,给贾府送去一个。”

王太太心思一动:“那大妹妹怎么办?”

王子腾厌恶道:“她如今已经疯了,哪里还有太太的样子,再这么下去两个府里都得被她毁了,既然她身子不好,以后就让她静养着,你看看家里有没有合适的,性情模样好一些,能笼络住贾府就行。”

王太太本就跟王夫人合不来,闻言自然也乐得给她添堵:“你家里那个庶出妹妹,模样长的极好,夫家早逝又没留下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庄子里,性情也温柔,要说合适她最合适不过了。”

王子腾想了想,的确她身后无人支撑,只能依靠自己,贾府里贾宝玉年纪又大了,她即便嫁过去也动摇不了什么,倒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便对王太太说道:“明日你让人去把她接回来,这两日跟她好好说道说道,我回头去贾府一趟。”

贾祁玉养了两天,热气退下去也就没事了,他年轻身体好,也没觉得哪里再难受,而在他发热期间,山里的一百多个孕妇皆被人乱刀砍死的事情终于爆发出来,彻底掩盖住贾府的闹剧,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百姓都在谈论此事,有猜测是不是山贼掳走杀死的;也有人说可能是哪里发生了瘟疫,被人偷偷埋了等等。

此事太大,京兆府衙赶紧匆匆赶去山上查验,残忍的现场让见惯这种事情的京兆府尹都心惊胆颤,辨认了是才死不久的,然后又派官差去附近村庄查问,然而村庄人人都闭口不提,也没人举报说自家丟了媳妇或闺女,无奈官府只好扩大寻找范围,却一时半会儿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贾祁玉醒来先去宫里谢了皇上,皇上对他的遭遇也不知该说什么,让太医替他把了脉确定没事了,这才问道:“你愿不愿意搬出去住?那是你的亲生父母,朕顶多斥责几句,却没法子再替你做什么,你若是搬出来岂不轻松很多?”

贾祁玉垂下头:“多谢陛下,只是……算了,还是等再过一年吧。”

皇上就明白了:“还是为了林家那姑娘?”

贾祁玉点头:“学生自己搬出来容易,可难不成要将她送回扬州?若当年真有选择,林姑父也舍不得将女儿送来京城,我若搬出去了,她一人在府里受了委屈也无处诉说,况且之前就有人敢下毒,学生实在有些怕了,有我在,他们多少都有顾忌,再说太太如今也不掌事了,我在不在府里并无区别。”

皇上叹了口气:“你自己看着办吧,若当真过份了,你再来与朕说。”

见过皇上就直接回了贾府,贾老太太有些愧疚,拉着他说了半天的亲热话,贾祁玉心不在焉的应付了两句就找机会脱身出去,赶紧跑去潇湘馆,果然见黛玉正坐在那里喂鸟,却半天没有动作。

贾祁玉垂眸一笑,脚步轻轻的走过去,伸手抓了一把鸟食,笑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黛玉回过神,连忙又惊又喜的转身看去:“你……没事了?”

贾祁玉任她上下检查,笑道:“已经好全了。”

黛玉看他的确精神了,这才背过身红了眼圈,贾祁玉连忙道:“我一好就立刻回来了,除了进宫哪里都没去,就是惦记着怕你担心。”

黛玉擦了擦眼泪低声道:“你这次,真是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