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一早出来那杏眼肿得跟核桃似的,分明就是哭得狠了。除了喊爹娘后就没说话了,也没去厨房帮忙端碗装粥的。偏爹今天还脾气特别好夸二姐孝顺,娘吃饭时还把二姐舀鸡蛋羹。

最关键的是,二姐没理爹,接了娘的鸡蛋羹后低头就吃也没说话哎。

二姐刚下乡回来爹娘新鲜宝贝着,不可能骂哭她,要不然刚爹娘也不可能这么好脾气像在故意亲近。

难道是……二姐下乡后在那边谈对象还被爹娘发现了?

天马行空想着,下一秒就被刘秀喊:“今天不用上班,子平你去洗碗。”

“洗什么碗?娘我早上约了小怡去逛百货商店的,中午也不回来吃饭了,你们不用管我哈。”沈子平一听也不乐意了,站起身去换鞋就想往外走。

小怡是他两月前刚谈的对象。

刘秀气得不得了:“死孩子让干点活跟要他命一样。”下一秒反应过来后急着,“呸呸呸大过年不说晦气话。”

沈国志出声交代:“下午早点回来,要去你奶家吃饭别忘了!”

“知道啦!”沈子平走出家门边应着,砰一声门关上。

刘秀一个转身的功夫就见冬雅收碗筷端盘进厨房,连忙跑过去接过一半说,“哎哎哎冬雅你拿进厨房放着就好,我来洗吧。”

冬雅看了娘几秒应好,把碗筷放下就走出厨房了。

刘秀有点愣住,没想到冬雅真就这么出去了。转念一想,也好,等她把这点气出了就好了。

今天大家都不用上班,沈子平出去约会了,爹娘还在家。冬雅要在昨晚之前能和他们在家里坐着哪怕不怎么说话也高兴,现在只觉得窒息,她回房间待着去。

刘秀洗完碗出来就见厅里孩子他爹在那喝茶,说他悠闲吧挺悠闲还品茶,这眉毛又拧着,看来愁着呢。

她走过去挨着小声,用眼神示意小房间方向说:“冬雅在里面不出来啊?”

“嗯。”沈国志本来都想好了,拿冬雅送的茶叶泡一壶,和冬雅在这边喝边说点什么,就聊下乡的事。信里说的比不上听闺女亲口说,他突然想真切了解下冬雅在那边过的什么日子。

结果呢,还没等他说出口,冬雅就进房了,剩他一个人在这喝闷茶。

刘秀头大,坐下来拿杯倒了点茶喝,先涩后回甘泛着清香,心想怪不得孩子他爹喜欢,都是冬雅的心呐。

一个不想聊,两个想聊不知道从哪说起,中午吃饭也是沉默。

三四点的时候沈子平回来满脸笑意,他今天约会可高兴了。也就是小怡今天肯出来赶在年前见最后一面,明年再见又不一样了。

他注意到爹娘和二姐还是不对劲也没管,装作不知道,反正火不要烧到他身上就好。哎二姐也真是,好不容易回趟家和爹娘好好处着不就是了,还闹脾气。

简单收拾下沈家四口去乡下,就在南城附近一个村。这条路从小走到大,过年过节都要回去,冬雅也不觉着累,赏着树上枝雪,就是不说话。

以前在家拼命想要找话题和爹娘说话,无奈嘴闷。去了知青点后她才知道是人不对,相处好了她也可以很自然很放开说话的。

张雯徐雅欣赵大哥顾大嫂,还有裁缝店的老板,包括村里的大婶都夸她嘴甜。

而且昨晚冬雅昨晚突然意识到件很恐怖的事。她嘴甜向娘撒娇,还有昨晚送雪花膏蛤蜊油时挽住娘的胳膊靠着撒娇,怎么那么像姐姐?那可都是沈珍雅的做派。

她该不会是无意识地学着模仿着吧,冬雅只想做冬雅。她希望爹娘只因为她是冬雅,是他们的二闺女而喜欢她,而不是因为她像第二个沈珍雅才喜欢她。

就跟……家里嫁出去个珍珍,又多了个“珍珍”一样。

敏感多疑的姑娘,原本在云山村走出自我走出自信的冬雅,再次陷入自我怀疑中。

路上只剩沈子平在说话,无非是累死了要有自行车一轱辘就到了,记得今晚吃完早点回家啊,手里没钱了要不今晚压岁钱多给点。

刘秀和沈国志有一搭没一搭应着,还时不时抛句话给冬雅,奈何冬雅像在神游不接。慢慢沈国志不说话了,刘秀心想冬雅平时看着老实性子软,真闹起脾气来比珍珍还要大,还要倔。

她也跟着有点不耐烦了。

到了沈家,沈大嫂就高高兴兴迎出来说:“哎过来啦,快进屋坐,老太太在里头等着呢。”

手已经伸向刘秀那接过带来的肉,一看只有猪肉和鱼,没有鸡肉顿时不高兴了,阴阳怪气说,“怎么今年没有鸡肉啊?这少了个肉今晚这顿饭都不成样子了。”

“今年鸡肉难买,大嫂我们也没办法。”刘秀应道,懒得理大嫂的念叨。

每年都这样,自家负责年夜饭的肉,大房就出点自己种的菜,还经常挑三挑四哄着老太太发话说要多拿点肉回来,鸡肉猪肉都是往年的标配了。

那点小算盘都打到家门口了,偏做饭时最多只下一半的肉,剩下的都藏着年后一家子吃呢。

今年其实老早就交代了熟人帮忙留了一只鸡。珍珍回门那天女婿也在,冬雅也难得在家,为了有面子点刘秀和沈国志一商量,干脆就把那只鸡给做了,连着吃了两天家里还有呢。

鱼是后来去集市买的,有两样肉,回头老太太要怪也怪不到哪里去。

沈国志不耐烦听大嫂说这些妯娌间的事,打过招呼后就直接进屋陪老娘和大哥说话了。沈子平跟着进去,冬雅因为慢一步就被逮住了。

沈大嫂听完刘秀的话气急又找不到处发作,都说妯娌最了解妯娌,她还能不知道刘秀这话说得好听大概率就是假的。怎么往年都能买到鸡,今年偏就买不到了呢?

见冬雅喊了自己一声就想走,沈大嫂问:“冬雅,你过了年是不是就快二十了呀?”

见对方点头,她捂着嘴笑,“这都快成老姑娘了谈对象没有呀?我家春华十七岁就嫁了,现在都生了两个男娃,三个孩子的娘了。就说秋华吧,也是十八岁就嫁了,现在生了一男一女丈夫还疼着。”

春花是沈家大房的大闺女,秋华是二闺女,沈大风是反而是大房最小的。

早些年沈大嫂和刘秀还是惺惺相惜的妯娌,在沈老太太那都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净给家里添丫头片子。

沈大嫂又嫉妒刘秀住县城里避开老婆子的念叨,等生下沈家第一个男娃后更是觉得扬眉吐气。

毕竟老婆子本来就疼大儿子,更疼大孙子,二房过得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要补贴着大房。

冬雅无语了,大伯娘以前就爱拿春华姐秋华姐能干会说话来骂她,现在还能拿结婚生孩子的事来说。

她直接回话:“大伯娘,二十岁怎么就老姑娘了,什么时候谈对象结婚是我自己的事,我爹娘都没管呢。”

意思是你这个大伯娘还不够格管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