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头也不回地朝着观众席走去,方城忍不住皱眉:“主子,昭儿少爷他……”
云殊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目光微闪,也随之走过去。
三人入了席位,旁边便是岑家二位舅父,正要上去见礼,蓦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插进来:“哟呵,我说今儿眼皮一直跳呢,原来是遇上岑大儒的家里人了,真是稀客、稀客啊!”
众人回头望去,一个体态臃肿的富少走过来,不是别人,竟是唐如海!
他六年前给岑烨下药被抓进大牢,唐家人使了银子,把他提前捞出来,从此他就恨毒了岑家。
殊不知他恨,岑家大爷也恨,若不是唐如海从中作梗,他儿子岑烨何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唐如海,你还有脸出现在老夫面前!”岑家大爷冷喝一声。
唐如海嗤笑道:“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你们岑家还是以前那个岑家吗?你们背后的宸王早就倒台了,现在朝廷里是晋王殿下掌权,你们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这话一落,岑家大爷二爷眉心一跳,下意识去看云殊,却见那人脸上一片淡色。
这时唐如音追过来,忙不迭福身:“对不起二位伯父,哥哥他说了些胡话,如音这就带他走。”说完便要去拉他,却被唐如海反手握住手腕,“走什么?本少话还没说完呢!小妹,你何必这么放低身价,你现在可是小神童他娘,早就扬眉吐气了!这次童生大比,轲儿一个人力压所有考生,肯定能夺魁,到时候到京城去当大官儿,咱们唐家一飞冲天,岑家算什么东西,我呸!”
他这一口唾沫吐到岑家人面前,岑家大爷大怒,扬手便要掴下去。
昭儿突然走上来,冷冷看着他:“你有疾吗?”
唐如海一愣:“什么?”
“有疾之人才会管不住嘴,到处流涎。”
“你!”唐如海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小子是在绕着圈子骂他,当下挥手要打,蓦地,一双修长苍白的手伸过来,稳稳抓住他。
唐如海看去,只见那人苍衣雪氅,面色清冷,也不知怎么一个颤栗,竟不敢再动手。
云殊启唇:“滚。”
手掌微微使力,唐如海就倒跌出去。
唐如音扑上来扶起他,匆匆将人带走。
昭儿抬头,斜斜睨他眼:“多管闲事!”
云殊拿着锦帕擦手,闻声淡淡看着他:“少用你的刀。”
昭儿一凛,握紧藏在右袖中的刀他刚刚,的确是想等唐如海打他一巴掌,然后砍掉他一根手指!
母亲和师公说过,别人没动手前他不能伤人!
但是别人打他,他可以还手!
可不知怎么这个心思被看穿了,昭儿抿抿嘴唇,不快回到座席坐下。
云殊也未管他,向岑家几人略微颔首,也随之入座。
他一坐下,昭儿却唰地站起,狠狠瞪他一眼往旁边移了个位置。
云殊当然未动,父子俩就这么正襟危坐,中间隔着一个空位,怎么看怎么诡异。
方城同竹一交换了眼神,均暗自摇头。
好在一声沉厚的钟响传来,童生大比马上开始了。
考场内,琅琅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他因为年纪最小个头儿也最矮,所以被安排在最前面,一眼就能看见。除了他以外,岑琰、岑珺如、常四丫包括唐轲也在,此外郑东坐在最后一排最边缘的位置上,低眉垂目,似乎极力不想引起人的注意……
云殊目光微微一深,招来方城吩咐两句,方城立即退下去办。
这时,考官席上。
何知府道:“岑老太爷,时候要到了,开始吧。”
岑之陵仰头望望天,点了下头。
噹噹噹
三响洪钟连鸣,整个考场渐渐安静下来,何知府走出考官席,对天拱手,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本次朝廷特开恩科,于洛阳设童生大比,为国招贤,无论身家年纪,但凡能入前三魁,便可保入殿试,纳为良臣。现本官宣布,本次童生大比,开始”
话落,众人神情一肃,考生们不禁屏息凝神,等待接下来的考题宣判。
在场这么多人里,唯有琅琅着急地望了眼观众席上的空位,娘亲怎么还不来?
“第一轮为‘书学之比’,不过较以往不同,略作改动。”
说罢挥下手,众人齐唰唰地朝身后望去,但见南面入口处,十几个官差搬上五扇巨大的屏风。
那屏风足有两米高,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根本看不清楚!
考生们不约而同地朝着何知府看去,等他解释,但见他微笑道:“每扇屏风上记录了一位名家未曾流传之作,有翰林院谢阁老的《天工开物》,亦有岑大儒的《沧海赋》,待到钟响,每人可离席选一扇屏风记背,然后回席抄默,总共半个时辰,抄默最多为胜,听清楚了吗?”
这话一落,观众席上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抄默?这是考记性麽?”
“半个时辰,这时间也太短了啊!”
“是啊,那屏风上的字根本看不清,密密麻麻的,考生们怎么能全部记下来啊?”
“只选一扇屏风,可我看那些屏风上面的字都很多啊!”
不过不管这边说得再怎么热闹,那考生席上倒是没多少反应,时下学四书五经,都是靠死记硬背过来的,所以考生们并不觉得考记性有什么不对,只是恰如一些人说得,那屏风上的字实在是太多了,连他们看了都觉得头晕。因此有人担心记不下来,有人担心记了又忘,当然也有如唐轲这类天生记性好的,气定神闲,只是眸光一瞥,发现旁边那孩子握紧小手,面色焦急不已。
唐轲以为他是在发急,念着对方年纪小,好心劝道:“你别慌,默记最忌被人打断,待会儿选一扇屏风,记下全文再行抄录,不要记几句就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