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又不甘心,他害怕他这一走,徐涛就溜掉了。

而且还不知道那屋里有几个人,也不敢贸然就闯进去。

最后他打算豁出去了,咬着牙一直等下去,大不了冻感冒就是了,冻不死人就一定要等下去。

他时而在地上跳几下,靠活动身体制造一些热量;时而蹲在摩托车旁边,依靠摩托车帮他挡住一点点冷风。

烟也抽没了,又一天没有吃饭,他的肚子空荡荡的,当等到下午的时候,他就很难再坚持下去了。

可是他又想,要是现在就放弃回去的话,那先前的好几个小时所遭受的罪就白遭了。他打算再等最后一个小时,要是再没动静的话,他就先回去吃一点东西,换厚些的棉衣,带上家伙,再来监视徐涛。

冬天黑天早,就当魏连山打算回去的时候,天色好像也开始暗了一些。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他骑上摩托打算走的时候,他看见那个房子里面出来一个人。

魏连山马上发动了摩托,仔细地盯着那人。

越来越近了,好像正是徐涛。

虽然穿着军绿色的棉大衣,带着棉帽子,但是那张脸还是依稀可见的,应该就是他了。

他好像朝着城里的方向急忙地走着,魏连山骑着摩托快速地朝徐涛开过去。

当冲到离那人不到十米的时候,魏连山大喊一声:“徐涛!”前面那人回头一看,魏连山骑着摩托朝着他撞了过来,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那人一回头的时候,魏连山确定他正是徐涛。

徐涛手疾眼快,急忙侧步让开了朝他撞来的摩托,并且敏捷地踹了摩托车一脚,这一脚下去把魏连山连车带人踹倒在马路边的雪地里。徐涛一看是魏连山,撒腿就跑。

魏连山摔得不算重,马上扶起摩托,可是发动了几下就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了。他也不敢多耽误,放下摩托车,拔腿就去追徐涛。

魏连山追了几百米以后,发现徐涛越来越远。又跑了一会儿以后,已经完全体力不支了。饿了整整一天没有吃饭,再加上一整天在严寒的室外蹲守,他早已经没有体力了。

看着徐涛渐渐地消失在了眼前,他就连想发泄地大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6-9.

位于锦绣市中心地带的刑侦支队办公楼,是一座低矮的红砖老楼,在面积不大却满是松树的院子里,密密麻麻地停着一些警用车辆。主楼的外墙上爬满藤蔓植物,非常茂盛,将整个楼体几乎全部掩盖,夏天的时候楼体是绿色的,冬天的时候,则变成了枯黄一片。

从院子里的粗壮松树以及外墙上的那些繁茂的藤蔓就可以知道这座警队大院的年代有多么久远了,作为刑侦一大队大队长的全树海甚至已经忘记,他在这个大院里度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他只记得,从他被分配到刑警队的第一天起,他就在这里办公,那时候他的年纪,就像现在的安小峰一样,初出茅庐,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路要走。

锦绣由市升级为县已经有些年头了,按理说市局刑侦支队也早该搬出大院,搬去现代化一点的办公楼了。但是全树海是念旧的人,果真搬了的话,他是会舍不得的。

已经下班了,全树海一个人坐在他的办公室里,静静地抽着烟,眼睛透过那幽蓝色的烟雾看老旧的台灯把昏黄的灯光照到同样老旧的木质办公桌上。

那满是斑驳旧痕迹的办公桌上面,摆着十五年前,发生在三江小镇的爆炸案卷宗,这个案子在等待着老全,等待着他把它画上一个合理的句号。

老全手里的烟是他下班后抽的第六根,手里剩下的半根抽完以后他就不打算再抽了,他在等待着安小峰的回来。

白墙上的老式木头挂钟的钟摆,发出嘎达嘎达的响声,它就像是一个节拍器,多年以来,成了老全做案情思考时候的辅助工具。

第六根烟快要抽完的时候,安小峰推门而入。

老全掐灭手里的烟蒂:“查到了吗?到底是不是魏连山?”

安小峰直接扑向老全的办公桌,捧起老全那杯新沏的却一直没有来得及喝的茶水,一饮而尽。

喝完,安小峰一抹嘴,从怀里掏出一叠皱皱巴巴的档案资料,放在老全的面前。

小安:“你应该对我有信心,是不是,老人家?你想想看,自从我分配到咱们队以后,你交代我办的哪件事我不是办得妥妥的?!”

“那倒是。”老全只顾着低头翻阅小安带回来的那些资料。

“还真让你给猜着了,这一点我是不佩服你不行,老头,你的预感有时候真是准!”小安依靠在老全的办公桌旁,得意地看着面前头发有些生出白发的中年刑警。

“我不是猜,也不是预感,我这是干了这么多年刑警练出来的经验,用你的话说,我这属于逻辑推理。”老全终于抬头撇了小安一眼,“还有,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管我叫老头或是老人家,我是你的顶头上司,你得尊重我。还有就是,我看起来有那么老么?”

小安笑了:“那咱们扯平了,你以后也别再叫我大学生,或是,小朋友,小兔崽子,之类的。”

老全看完资料,放在桌上,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明朗:“这就对了。魏连山就是当年被徐涛炸死的魏福春的儿子。”

“没错。经过我最近几天的走访调查,证实了你之前的推断。十五年前,徐涛因为对魏福春不满,用雷管炸死了他,此后畏罪潜逃。魏福春的老婆后来得了精神病,魏福春还有一个儿子,当时的户口本上的名字叫魏小山,当时他还有一个小名,叫二黑子。魏小山在他父亲死后没几年就辍学了,可以说,他压根就没上过几年学,十几岁的时候,就学开车,跟着大人一起跑运输。再后来,他带着他妈搬家到了咱们锦绣,在木材厂做卡车司机。我查到,他在进入木材厂之时,改了他的名字,就是现在的魏连山,并且一直以这个名字示人。但是我查到,他的身份证并没有改,那上面依旧使用的是魏小山这个名字。”

“也就是说,徐涛是他的杀父仇人。那么前一段时间发生的江边焚尸案,一开始我们怀疑死者是徐涛的时候,他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的正常反应,应该是欢欣兴奋才对,可是当时我记得他的反应,是非常的淡定,就像他不是魏福春的儿子一样。”老全说。

“后来咱们告诉徐晓芸,说死者不是徐涛以后,魏连山也是在场的,他当时也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旁边听着咱们谈话。”

“这不符合正常人的反应,他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或是心事。”老全担心地说。

“是什么呢?”

“徐晓芸!”

“她?哦,对了,你是说……”

“徐晓芸是魏连山杀父仇人徐涛的妹妹,也就是仇家,可是现在她就在魏连山的饭店打工,并且,看上去相安无事。”

小安立即提起了兴致:“而且魏连山还很关心她!”

“没错。”老全分析道,“那么问题来了,魏连山是否知道徐晓芸是徐涛的妹妹?徐晓芸是否知道她哥哥当年炸死的是魏连山的父亲?”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知道。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不知道。”

“我也是这么推断的,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情况。”

“你担心魏连山是控制住徐晓芸,然后设法逼徐涛就犯?你觉得魏连山打算报仇?他的仇恨有那么大么?当年他还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就是这种童年产生的阴影才可怕,如果得不到梳理,它会一直延续到他长大,甚至纠缠着到老。”

“得到梳理是肯定不可能的。据我调查,魏福春死后不久,他老婆就开始精神不好了。魏连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就连吃饭都是问题。你能想象吗?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要独自承受父亲的意外死亡和母亲的发病,要一边上学,一边照顾生病的母亲,洗衣做饭,打针吃药,既当爹又当妈,别说一个孩子,就算是大人,也不一定谁都做得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