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这条路,太远,太暗,最是让人无望......

“死生一瞬,成败顷刻”,言儿这句当真是对的。今日无忧宫在言儿手中,明日谁又洞悉得天机?!若是无忧宫反了,凭借如日中天的势力,离渊两国之战,绝非儿戏。天下唯二的国,一旦开战,难逃腥风血雨......

他可以原谅了少年的背叛――“纵是天下人皆负苏言洛,苏言洛此生此世亦不负无忧宫”;甚至可以宽待少年的无礼――“毕竟这夜路走的多了,终究会遇到鬼的。苏言洛生前不遇那日,黄泉之下得见,亦是心安”;却是被轻零零一句,挑起了勉强压制多时的火气――“我当是什么。这样,苏言洛倒是当真不必顾忌了”。

只此一句,生生打破苏?i宸今世最好的忍耐......

苏?i宸望着少年夭红的颊同溢出的血,蹙了眉,轻道:“停下。”苏言洛放下手去,握紧了膝间的系带,低首怔怔望着指尖沾染的殷红。

苏?i宸斥道:“恃才放旷,骄横无礼。为人子侄,你却当面顶撞百无禁忌!苏言洛,这是最后一次提醒,你给我记在心上。若再有下次,我便把你带到皓日殿,当着群臣的面要侍卫行罚,看你还敢不敢再与长辈逞口舌之利!”

苏言洛抬首望向苏?i宸,眸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寒凉,最终都只散在浓重的墨色里,凝成刻入骨髓的忧伤。

俯身,叩首,仍是恭谨无害的话语满是可欺的乖顺,轻言:“苏言洛谨记。”苏?i宸道:“三天了,言洛可是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苏言洛怔住半晌,抿抿唇角,只一句,微妙到几不可闻:“......对不起。”

本以为接下来便是一如往日的重责,却不曾想抬眸时只视见苏?i轩清冷的笑,苏言洛只是失措地怔住。苏?i宸轻道:“言洛可知,千悦然于

30、末路 ...

今如何?”苏言洛仍是波澜无惊的样子,轻道:“背弃无忧宫的人,人神共诛。是生是死,与苏言洛无关。”

苏?i宸道:“苏?i轩真真护短得很。说你‘自讨苦吃’,倒是不妨顺带了自己的宝贝徒弟。千悦然若是背弃无忧宫,此刻便不会在地牢受苦了。”

苏言洛闻言轻怔了下,眸子微闪,一阵恍然。千悦然自始至终的苦笑忧伤、临别相对的字字血泪,涌入苏言洛心底。千悦然并未背叛。若是他背弃无忧宫,便不会有人再相逼迫。日前,我已是清清楚楚地告知千悦然无忧宫信物的所在。要无忧宫分崩离析,已是足够。

那么自己于他的排斥不信任又算什么?!可笑,可恨!苏言洛闭上眸子,摇首道:“不,不是这样的。他是暗阁的左使,是他背叛了我......是千悦然背弃了无忧宫......”

苏?i宸冷笑:“你又何必要自欺欺人?!千悦然的背叛,自始至终,言洛也是不信的吧。你也早该想到,此刻千悦然不过如彼此迟夜。这样的技艺,这样的言洛,当真要我刮目相看。一步一局,将所有人蒙在鼓里,当真是好胆量、好心计!”

苏言洛勾起一丝苦笑,淡漠薄凉。

父皇,您错了,苏言洛没有胆量。若是,苏言洛便该逃出天牢与父皇分庭抗礼平分天下,要您在心中钦羡仰慕一向怯懦的自己,而不是束手无策跪在这里任您折辱打罚。

父皇,您错了,苏言洛没有心计。若是,苏言洛便该看清所有的暗涌谋划,在一切开始前尽数抹杀,留在您眼底的仍是彼时苏言洛,而不是任由这样的自己污了您的眼。

苏言洛如今方看清,如今方悔之无及。“殿下,您可还有牵绊?千悦然,愿效之以死。”“无忧宫,在您眼中抵得过性命;在悦然看来,不过浮云过眼。”“千悦然此行,别无他求,只愿殿下看清这世间万恶。”......

苏言洛,到如今,你谁都对不起。九年了,苏言洛,你可倦了?

一切就到此结束吧。如悦然所说......

不过浮云过眼。

31

31、知返 ...

渊国至和三年,夏历辛卯年五月夏至,无忧宫分崩离析。然,无忧宫杀伐过重,难逃诛戮。名门兴师围剿,可错杀不放过。无忧宫无人主事,已是一盘散沙。门众四散,死者十七,伤者不可计数。盛极一时如日中天的无忧宫,自此销声匿迹......

同年秋,渊国兵临殇城城下。是时,离渊两国实无悬殊,国力相比。离国不战而降,大开四门。渊国未损一兵一卒,吞并离国。经此一役,离国归入渊国版图,划为四府十一郡。

至此,渊国统一宇内。九月,迁都长安,改元“景初”。

――《渊国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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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长安。

盛世繁华,歌舞不休,不知离索。

朔方,不比江南。暮秋霜降,草木凄迷,寒气日重。苏言洛素居江南,偏又是一向畏寒,加之此间心境,便整日地耗在月落阁。以避寒为名,足不出户。

世事更迭,转瞬沧海桑田。无忧宫散,离国破灭,只在顷刻之间。门下死伤不可胜计;饰颜以身相殉,自刎殇城;凌末为宵小暗算,跌下无生崖。

够了,当真是够了......如今的苏言洛,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愿听。就这样活下去,无悲无喜,无知无见,无助无望的活下去......

月落阁内,苏言洛立在案侧,抚着墨迹未干的字句,怔怔出神――“紫艳半开篱菊静,红衣落尽渚莲愁。鲈鱼正美不归去,空戴南冠学楚囚”。手指留连在“归去”二字,迟迟不肯挪开分毫。眸底却已寂如死灰,全无期许的影子。

心口一阵气血翻涌,苏言洛低首压抑地咳。殷红的血,流过精致单薄的下颔,跌碎在素净的宣纸上,像极了凌寒妖异的梅。苏言洛轻蹙眉心,抽出素帛,拭去嘴角的血迹。信手揉皱了宣纸,连同帛绢一起,掷入地下的火盆,燃烧殆尽。

“吱――”户门轻启,很快又被紧紧掩上。浓重苦涩的药味,让苏言洛的眉蹙得更紧。来人不由分说地将药碗塞到苏言洛手里,用着不容分辩的语气温和地道:“言洛,该吃药了。”苏言洛求饶地望着对方,声音难得的甜腻:“悦然......”

千悦然无语,信手递过一盘蜜饯,重复道:“言洛,该吃药了。”苏言洛见无可推辞,视死如归地将药碗送到嘴边,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下去。

苦涩的药味还未泛开,一颗蜜饯便被塞到口中。苏言洛轻咬着蜜饯,笑得眉眼弯弯。片刻间,苏言洛扯扯嘴角,委屈道:“悦然,蜜饯不甜。”千悦然惊诧:“怎会?!”便是怕苏言洛又像昨日一样抱怨蜜饯不甜,昨日买来的蜜饯,在蜂蜜中浸了整整一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