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您说，我以前自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鹿晗问身边的老人。

过去的记忆渐渐恢复，这十六年来发生的事情，鹿晗都能依稀想起来了，母亲在他十一岁那年，跟父亲大吵一架之后跑出去，出了车祸。他这身体什么都知道，就是说不出来，当年只是默默地哭了一晚上，想叫一声妈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小时候他经常在外公的院子里玩耍，今天看到那棵梧桐树，前世今生的记忆骤然融合，导致他突然昏厥。

“医生说是自闭，我一直不信，”外公背着手，笑了笑，“三魂七魄少一魂，不懂七情，自然不会哭笑。”

鹿晗一愣，惊讶地看向外公。曲老头却不再多说，转身回了屋里，独留下鹿晗自己在原地愣怔。

三魂七魄少一魂，此魂主七情六欲。

这话听着荒谬，却是一语点醒了鹿晗。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他能带着前世的记忆，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就不得不信。之前在吴世勋家，听太后提过，吴世勋小时候也有自闭症，就在五年前好起来的。

一个荒谬的想法骤然在脑海中浮现，他跟吴世勋，或许，是用彼此十几年的寿命，换取了这一世的重逢。三魂七魄不全，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便等于没有活着，这些年的时光，都用来跟上天交换了。

奈何桥上且驻足，不饮忘川，不忘前缘。

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吴世勋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还没吃饭？”那边吴世勋似乎在吃什么，把东西咽下，起身离开了饭桌。

“嗯，还没开始，”鹿晗抿了抿唇，“皇上……”

“嗯？”吴世勋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烟火，半晌没听到鹿晗说下一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鹿晗抬头，看看因为烟花爆竹而变得发红的天空，“新年快乐，还有……”

“还有什么？”吴世勋听到这话，莫名地有些紧张。

“我初七就回去了。”说完这句，鹿晗就挂了电话。

吴世勋愣愣地看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标志，这话皇后走的时候就说过，怎么又说一遍？一头雾水地往饭桌上走，走到一半忽然驻足，皇帝陛下瞪大了眼睛，他家皇后这是……想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鱼塘：皇后想我了，欧耶！

弟弟：（?V＿?V）

鱼塘：翻什么白眼，你是觉得我没出息吗？

弟弟：?r（?s???t）?q

第46章　书法

在老家的年过的很平静，鹿晗每天上午在爷爷奶奶家，下午去找外公。

曲老头是这小城里有名的作家，他写的书都跟历史有关，家里的史料摆了两大间。鹿晗兴致勃勃地在书柜上翻找，有一个小柜子上，摆的都是外公出版过的书籍。

《武帝治世》《十国乱世》《景弘盛世》，这世间百态三部曲非常有名，前两部已经被拍成了电视剧，后面这一部因为曲老头不愿意删改情节，一直没能拍成。

常年不见，爷孙俩也不知道如何交流，曲外公脾气犟，鹿晗又不是个会主动说话的人。于是，就变成了每天下午，曲老头在一旁写字画画，鹿晗在一边默默地看书。

“曲老，过年好啊。”当地文化协会的会长，带着几个徒弟来看望曲老头。这协会会长姓姜，是个搞书法绘画的，当初选会长的时候，众人其实更希望曲老头来当，毕竟他的地位更高，但他拒绝了，就落在这个姜大师的身上。

“过年好。”外公头也不抬地继续写字。

姜会长觉得面子有些不好看，呲了呲牙，凑过去看他写的什么，一瞧竟然是“景弘盛世”四个大字，忍不住撇嘴。

“我说老曲呀，不是我说你，让你改，你就改呗，把那些同性恋情爱的地方删了，只拍你的景弘盛世，多好。”姜会长一边说着，一边讲手里的年节礼递上去。

“历史就是这样，删什么删！让我把作品改成纯歌功颂德，我宁愿去街上卖字度日。”曲老头吹了吹胡子，瞥了一眼姜会长身后的一群年轻人。

“你呀，就是太倔，”说着，姜会长拉过身后的三个年轻人，“没给你介绍，这是我新收的几个徒弟，悟性很高的。”

三个年轻人都有二十多岁，据说已经学书画多年，慕名来拜师的。

“来来，给曲老师露一手。”姜会长兴致很高，他总是热衷于在曲老头面前炫耀各种徒弟，因为曲老头太挑剔，至今也没收到个像样的徒弟。

其中一个长相方正的年轻人走出来，将自己写的一副字拿出来，刷拉一下打开：“这是晚辈写的字，还请曲老品评一下。”

那是一副大字，上面只写了“道”和“忍”两个字，用的是卧曹体，整体风格粗犷。

曲老头看了一眼，眯了眯眼睛，这幅字他见过，之前有人寄给他，想要靠这个来拜师。但他主要是个写书的，书法并不是专长，也不懂卧曹这个流派，就直接给退了回去。

那年轻人很是执着，偏要曲老说个一二三。他自认三岁学书，将卧曹体练得炉火纯青，这老头为何就是看不上他？

曲老头皱眉，这字他觉得写的不好，但卧曹是个非常偏的门派，不太懂也不好多说，正沉默间，忽然听到一旁看书的鹿晗说话。

“这两个字，没有风骨。”鹿晗抬头看了一眼，随口说道。

“你说什么？”那年轻人转头，看到是个小孩子，顿时不高兴了，“卧槽体就是这般粗狂中带着绵软，你不懂不要瞎说。”

鹿晗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字，走到案桌前，随手挑了根毛笔，沾了墨汁，在铺开的宣纸上大开大合地挥洒。很快，一个比刚才那个精致许多的“道”字跃然纸上。

卧曹体，乃是大吴开国时期的一位将军所书，这位将军不服他父亲逼他练的工曹体，嫌弃它太过绵软，就挥洒出了这种卧曹体。

“卧曹的精髓，在于一个‘争’字，丝毫不能绵软，你这字中，少了曹将军与天争与地争的男儿风骨，宁折不弯。”鹿晗在那个笔直的走之上点了点。

那年轻人顿时红了脸，震惊地看着鹿晗写下的那个大字，一旁的曲外公更是吓了一跳。他的外孙，什么时候学过书法了？

“这位是……”姜会长惊讶地上下看了看鹿晗，难以相信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写出这种字来。

“这是我外孙，”外公说起这个，骄傲地挺了挺胸脯，而后不耐烦地摆摆手，“没事了你们就赶紧走吧，不留你们吃完饭。”

姜会长抽了抽嘴角，带着一众昂首挺胸进来的徒弟，灰溜溜地走了。

外公这才转头看向鹿晗：“晗晗，你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