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冬青料定他打压自己:“这有什么的?我明明记得谢晋就写过……”
谢晋就是主编的侄子。
主编终于忍不住拍桌子:“衰仔,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能扒到料?别人不爆,就你爆,你以为就你自己是奇兵?他霍大少爷底下养了一个传媒集团,你都不知道?以前没所吊谓,跟他没吊关系的他才让你随便讲,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霍恺山还没要死呢!他当然没什么跟你计较的!现在这个节骨眼你去惹他,你说他搞不搞你?以后想不想在这个行当混?”
“就这样?”
“就这样。”
王冬青面上挂不住:“呵,无冕之王……放在十几二十年前,黑社会大佬都照扒不误。”
主编闲凉地冲他笑:“哦,你也知道,十几二十年前街上还有黑社会呢。我也记得那时候啊,可时代不同啦。他想搞得你倾家荡产,有的是法子,那你要不要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王冬青终于无话可说,但也没有服气,抿着嘴巴,从下巴到脖子一片赤红。
主编突然叹口气,找了个打火机:“Kevin啊,你是结婚了吧?”
王冬青一愣:“喔……结了。”
主编又问:“儿子上幼儿园啊?”
陈文港看看路线,他这天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确实早就知道俞山丁是周老太太嘴里那个“不长进的东西”,恨铁不成钢的亲外孙,但上回他去美杜莎,俞山丁摆他一道,他也促狭,就藏着这个秘密没吱声。
等着看看他自己什么时候发现。
老街坊远亲不如近邻,前世卢晨龙出国以后,陈文港偶尔还见见的就剩这个老太太。他有时候去周奶奶家看看,买点东西,后来就是在她家里又碰见俞山丁,无巧不成书。
老太太下雨摔这一跤是意料之外,前世陈文港不知道这回事。
所幸及时发现了,人没有大碍。
俞山丁仍在回顾他坎坷的前半生:“后来有一回我们打架,动了钢管砍刀,一砖头拍到人脑袋上,把对面那人打得差点残废,这时候才知道害怕了,警察来抓人,老太太替我赔了钱,还蹲了一阵子。然后我没脸见她,就留下个纸条跑了,说不混出个人样就再也不回来……在外头一混,竟然都快二十年了。你看看,她现在见了我还往门外撵呢……”
事实总是不尽人意,脑子倒是冷静了。心里像蛰了一圈苍耳,甩不脱的酸和痒一点点泛上来。
他想这人是不是纸糊的,谁到照顾到了就是不会照顾他自己。
除了身体不好,陈文港简直是个完美情人,温柔纯良,与世无争,而且无条件地信任他。长相还是人品都没办法挑剔,霍念生到底动了一颗凡心,是他自己也不能不认的。
甚至有点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好了。
他在这里支着脑袋看陈文港的睡脸,突然三叔打来电话。
“那个关士彰,是你爷爷多年老友了,你去的时候他怎么说?”
霍念生去走廊上接:“这次我只见到了他儿子。关士彰去年过年就去世了。”
霍三叔沉默了一下:“哦,这我还不知道呢。年纪大了,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的事。不过他也九十多了吧,也算福寿双全了那他手里的股份呢?全都给儿子继承了?”
霍念生淡淡笑笑:“不过他的宝贝儿子不怎么守得住财,愿意把股份都套现,不超过5%,不用挂牌。您要是想买,可以另外找人去接触一下。不然我想二叔可能也会心动的。”
他听见他三叔叹了口气:“看你爷爷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吧。”
过一刻钟,还没人接。
陈文港眼皮子还在跳。他想到什么,拾起湿淋淋的雨衣,重新套到身上,卢晨龙看看外头,忽然拉住他:“你别去了,我一个人去看就行了。你跟小宝一起待在家吧。”
陈文港说:“那还是你留吧。”
心里预感不是很好,出门前他犹豫一下,拿了车钥匙。
卢晨龙索性锁了卧室的门,也把雨衣穿上了,跟他一前一后冲进雨幕。
深一脚浅一脚到周老太太家,路上积水已经齐了小腿,漂着无数不明物体。上了两阶石阶,她家这块地势高,水倒是没了。陈文港趴在门缝上往里看,一个模糊的人影被拉成长条。
但不是很清楚,卢晨龙猛拍门板,里面也没应答。
陈文港四下看看,抬头研究院墙:“你撑我一下。”
水浇得人睁不开眼。卢晨龙矮下身,陈文港踩着他肩头,攀爬上院子墙沿,视线越过遮挡。
屋门是开着的,老太太伏在门槛上,头朝里,脚朝外。
陈文港忙让他撑住,自己继续往上爬。青苔湿滑,触手黏腻,抓不住支撑点,卢晨龙心惊胆战,看着他滑了好几把,晃晃悠悠把一条腿吊上去:“行不行啊,不行我来,你下来吧……”
多亏陈文港平时锻炼,有点核心力量,一咬牙往墙上一蹬,终于把自己提了上去。
他定了定神,像猫似的跳了进去。
雷克萨斯侥幸一路都没熄火,缓慢游出了积水区,一路把人送到急救室。
老太太被护士推进去检查,也就只剩等了。
卢晨龙没见过周老太太家儿女,只听说有个不肖外孙。常年在外打拼,轻易不见人影。但家属还是得联系。老人有慢性病,平时常来医院,护士最后从档案里找到的家属手机号码。
“你先回去?”陈文港问卢晨龙。两人湿淋淋坐在科室外公共座椅上。
“算了,我也等等吧。”卢晨龙说,“天亮再走,还好走一点。”
刚刚见到楼下有个711,他下去买了两块毛巾,回来分给陈文港一块。
陈文港擦了擦头发,下意识把手举在眼前看了看,在雨水里泡得发白发皱。
卢晨龙奇怪地看他一眼,见他坐在椅子上发起了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陈文港把湿润的头发往后拨了一下,成绺的发丝又垂到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