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晔更直白地告诉她,“我们会?安排一场手术。”
半山别墅内的室温四季如春,24小时保持在恒温状态,顾影却骤然如坠冰窟,掌心?攥着沈时晔西服硬质的领口,“顾德珍四十几岁、高?龄产妇、怀孕六个月……这是?两条人命。你不是?认真的对不对?”
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抖。
“你难道没?有想过,你第一次遇见我的那天,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沈时晔只用一双手控制住她整个人,语气尚且柔和,是?因为?提到了?他们的初遇,“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顾影知道,他有一把银质转轮手枪,除了?待在香港的时候,都?会?随身带在身边,但她一直以为?那是?象征性的。
她倏然站起?,用陌生的眼神看他,明明一步之遥,却那么疏离、那么遥远,像第一次认识他。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谁都?可?以,只有你不可?以。”沈时晔忍耐不了?,猛然将她重新抱回?怀里,“要?打?破你的期限、我的责任,只有这一条路,你明唔明?”
也许原本有机会?给他慢慢筹谋的,日久天长,总能找到办法。可?是?,她的出身、他的家庭,都?不允许他们喘息。
大门外面,听了?全?程的聂西泽从光亮处走出,抬手顾了?鼓掌。
他一手揿亮了?房间里的照明,华灯之下,沈时晔的凝神戒备,顾影的僵硬苍白,都?无所遁形。
聂西泽一手夹着烟,形容散漫,“大哥,我也有一个计划,让顾影嫁给我,她可?以继续做自己。毕竟,我不必像你一样?谨慎、顾虑、投鼠忌器,她原本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
一段安静过后,顾影听见沈时晔手指的骨骼关节动了?动,发出冷厉的弹响。
好,她和沈时晔彼此压抑了?一整晚的脾气,忍耐了?这么久的表面平静,聂西泽一来,就要?破功。
她闭了?闭眼,眼不见为?净。沈时晔抬手将她按在胸膛上面,落在聂西泽身上的目光沉如深冰,“阿泽,大哥大嫂的事,还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沈时晔,看看你怀里的女人,你难道看不出来,她现在在你身边很痛苦吗?你在逼她抛弃前半生的所有,背负两条人命,陪你走一条看不到结局的路。可?你连让她快乐都?做不到,因为?你根本不是?她能够安心?托付的男人!”
这之后,室内是?一段恐怖到窒息的沉默。
沈时晔低了?低头,微笑着问,“宝贝,你是?这样?想的吗?你在我身边很不快乐?昨晚做得时候不是?还说很舒服很快乐,不许老公出去吗?”
顾影苍白的脸颊上泛起?嫣红,混乱地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想要?挣脱他,“沈先生,你别这样?。”
聂西泽看不下去,明显忍下了?一句粤语脏话,“你能不能别用这种?事要?挟人?”
“不能。”沈时晔头也不抬,“你会?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这件事我可?以,你却不可?以。”
男人之间,可?以彼此看穿道德底线和嫉妒心?,更知道怎么踩彼此的痛脚。聂西泽笑了?两声,望他枪口上撞,“现在是?不可?以,但你怎么知道,以后也不可?以呢?大哥,到了?这个地步,你敢不敢让她选,被放弃的那个人,永远出局。”
沈时晔冷笑回?他,“你不配和我放在同一个天平上。”
聂西泽往前走了?几步,来势汹汹,眼看就要?打?起?来。顾影张口想说什?么,却因为?情绪激荡而开始剧烈地咳嗽。两个男人同时一顿,沈时晔俯身为?她拍背,“别急,慢慢说,我在听。”
顾影难受地捂着胸口,“……不要?吵架。”
沈时晔黑沉的眼神瞥向聂西泽,聂西泽扭开脸,平平地扯了?扯唇角,“好,不吵。”
顾影站在他们中间,被沈时晔独占地扣着腕心?。
她半垂着脸,慢慢喘匀了?气,“你们的人生都?很珍贵,要?我选,我不敢。
“但如果这场恋爱一定要?谈得这么难看,那我宁愿是?我这辈子的最后一场。”
沈时晔神情微敛,心?脏被一阵陡然滑落的失控感攫取,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双手已经先一步捏住她的薄肩,“顾影,别说这种?话。”
她是?薄如纸片的一个人,他的手掌裹住她的双肩,还绰绰有余。假如不用力攥在手里,她就会?像纸片一样?飘走。
可?她也像一捧清水,攥得越是?用力,流逝得就越快。
顾影抬头看着他,缓缓而坚定地从他掌心?里挣脱了?出来,“那就给我一个体面的结果。明天,可?不可?以?”
“我明天有高?管会?。”沈时晔表现得镇定,只有喉结微不可?觉地滚了?滚。
“后天……”
“后天也没?空。”沈时晔截断她的话,用目光锁着她,盖棺定论,“你该休息了?,睡一觉,清醒之后再说。”
走之前,他神色如常地在她唇边印下一个晚安吻。唇瓣吮一吮,再放开,这个吻是?例行公事,没?有温情缱绻,只觉得冰凉。
聂西泽在原地站了?站,发出一声短促微讽的笑,“看见了?吗?他不想听的时候,你连和他谈判的机会?也没?有。我早就说过,你应该直接跟我走。”
*
顾影夜半做梦,梦见自己真的失去了?姓名,成了?豪门里一个面目模糊的养女。她和他结婚,成了?千人羡万人慕的太平山贵妇,光阴一日日消磨在迎来送往、生儿育女、夫人交际、慈善公益事业,她离学术的殿堂越来越远,是?削足适履,去穿一对不适合自己的水晶鞋。
终于有一天,她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浸透了?世?俗、混杂、名利的眼睛,再也看不到灵气和创造力,再也认不出自己。
而沈时晔在旁边告诉她:对不起?,我还是?喜欢你原本的样?子,原来做夫妻不如做情人快乐。
梦境断断续续,时而跳向更糟糕的平行世?界。在那条时间线上,他没?有娶她,她做了?和顾德珍一样?的外室情妇。他娶的太太是?好涵养,不骂她,不扇她耳光,只用高?贵淡泊的目光把她盯到泥里。
醒时是?凌晨六点,天还未全?亮,维多利亚港绀色的天际上挂着淡白的一弯月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影撑起?身坐起?,汗湿的手心?向后撑着真丝的床面。一阵冰凉的湿意沁入掌心?,她仍没?有真实感,怔怔地走着神。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这种?梦,更不知道自己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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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之后心?慌不能自抑。脑内诸多闪念,最后落在了?聂西泽昨晚的那一句“你根本不是?她能够托付的男人。”
可?这明明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在西营盘的那一夜,他就明明白白地问过她,“如果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不能爱你呢?”
是?她说没?关系,情愿飞蛾扑火。
他们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关系开始,这两个梦境早有预料,可?为?什?么,真正身临其境时,还是?让她心?脏坠疼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