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来救人的。后续要花钱的地方到处都是,绝不可能只带几千现金就过来了。

“你别老以为她单纯,就被她骗了。”女人轻蔑地说,“现在心软,倒霉的可是你自己。”

宋子真锁着眉头。

客厅里,蒲雨夏偷偷将桌上的小刀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她趁两人还没注意到她,去靠到墙边,将窗打开,向下一望。虽然只有二楼,却还是让她头晕眼花。

那家伙还在雪山里。虽然她去了帮不上忙,但最起码也应该……哪怕他死了,也要去给他收尸吧?

蒲雨夏深吸了口气,抓住窗棂爬上去。

“不妥当。”宋子真自有他的考量,“我们还是应该一步步来。”要是早知道蒲雨夏根本没发现他们是来骗钱的,他根本就不会铤而走险。他拍了把柜门,“先……”

话音未落,瘦女人一把推他:“先什么先,人都要跑了!”

蒲雨夏一手还抓着窗棂,一手抓着水管,整个人紧紧贴在水管上。下面不多远就是别人家的晾衣架,统共也就四五米高的距离,她还在浑身发抖。四肢软绵绵,她死死扣着窗棂就不敢松手。一松,估计人就掉下去了。

宋子真赶紧扑过去拉她。他抓她的手臂:“你上来!”

蒲雨夏眼泪汪汪:“我……我不要上来。”

女人已经跑下去蹲她了。

他不免焦急:“你先上来!”

蒲雨夏嘴唇哆嗦:“我、我上不来……”

她身上有卡,而且有证件,只是他们找不到她究竟放哪了。宋子真从上往下俯视蒲雨夏,看她无措的神情,一个想法不期而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漆黑的瞳仁定住:“雨夏,你的卡在哪?”

她就不该以为自己能爬下去!不然就不会陷入更弱势的情境。

欲哭无泪,她反复权衡后,垂头说道:“就在包里,侧边有个夹层,不知道的人很难注意到。”

他们之前确实完全没翻到。宋子真探头看了眼包,琢磨着话的真假:“密码呢?”

蒲雨夏迟疑:“我说了,你能放我走吗?”水管壁只有普通厚度,支撑不了太久。不远处的转角,瘦女人也正朝这边赶来。

“你要跟我们一起去,直到取到钱。”宋子真说。

她别无选择。蒲雨夏妥协:“好吧。但你得先拉我上去。”

宋子真只是抓着她,并不用力:“你先把密码告诉我。”

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腿坚持不住,脚一个打滑。

那一瞬间,她什么也来不及想,慌张报出去:“214717!”

往下溜了六公分,胳膊一疼,宋子真死死将她抓住了。折腾半天,终于生拉硬拽,把她拖了上来。

要命!

好不容易挨到地面,蒲雨夏后知后觉地抽噎。

宋子真则打了个电话,叫女人上来。在等待中,他回头审视蒲雨夏。他开始发现,她要比他想得复杂。他之前调查她的个人信息,从网上拉取到了她的所有学籍信息、亲人姓名、家庭住址以及电话号码。再依照他跟踪时的观察所得,结合他对她漫画的理解,他断定,这是个不用担心柴米油盐、缺乏正常感情陪伴、又一心扑在恋爱上的花痴女。

实际上,她如同他想的一样退缩犹豫,又远比他以为的更谨慎、更敏锐,像是野外的某种小型草食动物,对危险充满了警惕和预见性。并不是养在罩子里、给足营养又无人关怀的花。

蒲雨夏不再继续周旋,只想赶紧一走了之。她颤抖着手去打开包,层层叠叠摸索了半天,才终于找到那个暗格。她从中摸出一张卡,递出去。

终于到手了。宋子真摩挲着这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银行卡片,揣进衣袋里。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蒲雨夏眼巴巴地看着那张卡彻底进去,小声建议:“我们现在……现在走吧。”她真的很急。

宋子真和女人都同意了。他们收拾行李,乔装打扮,收住蒲雨夏所有的证件和钱,终于带她出了门。

蒲雨夏真的很急。她急着跑。那张卡里只有八百多块,和一百八十万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她确实带了有钱的卡过来,但早就托付给李宝相了。她处理事务不在行,很多要花钱的地方,都要交给他去搞定。

这地方本身偏远,行人不多。好不容易路过个小街道,她头也不回地挣开他们,混进人群溜走了。钱和证件都不要了,只要能回到救助中心和李宝相他们那里,一切都有解决的办法。

但来的路上,车程就有快两个小时……她现在哪找得到车回去?

宋子真那头,和女人争了起来。女人要先去确认钱,宋子真认为要先把人追回来:“要是她现在去报警了呢?”

女人说:“所以才要赶紧转账走人!”晚一点卡被冻结,功夫就白花了。

两人各执己见,干脆分道而行。

蒲雨夏顺着街道跑,跑进了小巷,似乎是跑进了一个废弃的居民楼,里面没有任何人,门和窗大部分都被拆除了,陈旧的混凝土墙壁粗糙老化。

宋子真跟着往街道深处跑去。可他已经耽搁了一会儿,完全找不到蒲雨夏去的方向。

蒲雨夏在居民楼里打转。她从小门进来,穿梭在楼与楼之间,唯一找到的另一扇可供出入的铁门还是上锁的。她挤不过,翻不上,只好灰溜溜地绕回去。

天色已经近午了。她还在这里徘徊,找不到其他出去的路,又不敢原路返回。

另一个房间的蒲风春还坐在盒子里看戏。他的姿态远比往日更闲逸,带着舒心的轻松笑容,唯有眉宇间一点忧虑。他知道,在这场闯关中,蒲雨夏完全失败了。

她没有一丝一毫通过的可能性。蒲风春拆了颗白巧克力放进口中咀嚼,甜味让他精神略振奋。这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那台上正切换到李宝相那头的故事。他们一行人将青年的蒲风春抬下来。随行的医生做了紧急处理,百忙之中抽空建议,语速极快:“当地医院没法处理,最好是送到就近的大医院……”

最近最权威的医院,专程飞来的医生。

签手术知情同意书前,李宝相给蒲雨夏打电话。连打了几通,好几个人轮流打,无论如何也打不通。

他只好自己拿起笔,使劲看上面的字。原本是看得懂,但看一行忘一行,最后连词语的意思都想不起来,只觉得满纸天书,一笔一画都是飘飘忽忽,成仙了似的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