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埗是个好地方,比九龙岗要发达的多,但再发达也就那么点地方,白骨案这一天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因为白骨的案子,今天深水埗人流量比平时少了至少一半,一听其中一具白骨还是自己亲爹,罗成飞是真的没忍住笑了声。
不过不是开心,而是莫名其妙的同时又觉得警察是找茬来了。
“阿sir,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好不好呐?”他转身走到身后前台桌,用钥匙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后从里面拿出一只手机,“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可以看简讯,我父亲每个月都有在发简讯给我的啦。你们说他死了一年八个月,怎么可能啊,给我发简讯的人难道是鬼吗?”
顾应州跟过去,伸出手。
罗成飞看了他一眼,打开短信后重重把手机放在他手心,“喏,你就自己看好了。”
这个年头有手机的人很少,刚好减少了顾应州检查简讯的时间,因为那么多封简讯中,百分之七十都是罗顺给他发的,少数几条才是别人。
备注为爹地的号码在上个月才发过简讯,写的是:儿,好乜?打五千。
再往上翻,上个月初还有一条:儿,好乜?一万。
顾应州从十二月的翻到八月,除了有两条是在问罗成飞在做咩,并且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的以外,其他的简讯都有同样的格式。
“你父亲每个月都在向你要钱?”顾应州问。
罗成飞点头,语气满不在意的,“他就我一个儿子,除我之外还有谁会给他钱。阿sir,你们这下可以相信我没有说谎了吧,我父亲虽然跟我关系很差,但我也不可能希望他出事的。”
陆听安见顾应州没再看手机了,主动将手机拿过来继续往上翻,同时他耳朵也竖着,听顾应州对罗成飞发问。
“罗顺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咩啊?阿sir你们是来找我乐子吗,你们不是都查了,新和小区。”
“505有一年八个月没有住人了,罗顺搬家以后没有跟你提过?你们父子俩也始终没有再见面?”
罗成飞表情变得奇怪了一些。
“什么搬家?”
他从来没听说过罗顺搬家了,罗家有很多套房产不假,但祖宅有他跟母亲住着,他的女朋友住了一套,其他稍微好一些的房子都已经租出去了。
罗顺对新和小区印象不错,之前提了好几次还要再买一套,怎么可能突然搬家了?
再说换个新的地方需要很大一笔钱,罗顺并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啊。
罗成飞头脑风暴了几秒钟,回答了另外一个问题,“我们见面的次数很少,你要是这么问,上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
陆听安短暂地从手机里抽出空闲,“你们父子俩见面一直都是这个频率吗?”
罗成飞听出他语气中的诧异,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自己的脑袋,“这几年都在忙生意,我接管了罗家的餐饮生意,又要照顾到我母亲拳击馆的生意,的确抽不出多少时间去见他。前几年我父亲会一两个月就来深水埗看我一次,这两年应该是风湿病严重了吧,不见他来。不过阿sir,我虽然没有跟他见面,他的要求我都是有满足的,你们也都看见了,每个月他都会给我发简讯让我打钱,可以查我的银行卡账户,每一次我都是打钱过去了的,只多不少。对他我是尽到赡养的责任了的。”
陆听安没有去评价他的行为,他低头继续看简讯。
罗顺给他发的简讯差不多可以追溯到三年半前,再往前就找不到了,因为这款手机最早也只是那时候才出而已。
别看罗顺私生活混乱,跟这个儿子倒是一直保持着联系的,有几条短信都还是半夜发的,可能深夜想东想西的时候突然发现愧对这个孩子,发条好好休息以示安慰。
当然除了通知罗成飞什么时候会来找他外,其他更多的就是要钱,多的时候一个月要到了十万,然后罗成飞回了一条,质问他是不是去赌了,如果是将不再给他打钱。
罗顺跟儿子发简讯的频率非常高,很少是一个月不联系的,多数是一周一两次。
而陆听安发现,一年前八个月到一年前五个月,这期间罗顺竟然音讯全无,消失三个月后他再回来,聊天就有板有眼了很多,居然能完美地将要钱次数控制在一个月两次到三次,并且每一次的金额都控制在两万以下。
陆听安将前后的简讯来回对比了好几遍,终于发现了一处不同。
他把手机递给罗成飞,眼神落在键盘上,“罗先生,可以给我示范一下你的这款手机怎么打出问号吗?”
罗成飞不明所以,三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他身上,给他的感觉居然比手上的机子还重。
他随便点开一条短信的回复栏,在按键栏点了好几下,才打出一个问号。他把手机上的那个问号给陆听安看。
陆听安扫了眼,说:“你父亲跟你用同一型号的手机?”
罗成飞点头,“是唔,我给他买的。”
陆听安便笃定了,“你这款手机打问号、感叹号这样的标点比较复杂,需要用到好几个按键,所以罗顺活着的时候就没有给你发过问号,就连标点符号都是能省就省。但是你看看91年十二月的时候,罗顺跟你断联三个月以后居然开始使用问号了,我怀疑从这个时候开始,给你发简讯的就已经不再是罗顺了。”
罗成飞懵了,已经开始不敢想,“那给我发简讯的人是?”
“凶手。”
周爱雯这样的女人很像一块浮萍,她在港城可能会跟不少男人认识,但是交情深的怕是没有,就连冯四月的母亲都跟她没什么联系,何况是那些萍水相逢的人?她的死并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可罗顺不一样,他再怎么跟家里差,要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家里联系,怕是他的家人就要找到警署去了。
冯四月估计是改头换面以后才想起来应该要稳定罗顺的家人,幸好罗顺家里人对他不慎在意,三个月后重新联系过去对方都没有怀疑到什么。
听到凶手两字,罗成飞打了个哆嗦,细思极恐。
同时他开始思考,当年刚给罗顺买了这个手机的时候,花了不少时间教他怎么打字,正常能沟通就行了,他也就没管会不会标点符号。罗顺这人没什么钻研心,问号这种可有可无的标点不可能值得他花心思去学。
更恐怖的是罗成飞发现,这一年多来罗顺居然真的只是给他发短信而已,他没有给自己打过一通电话,连一条留言也没有。
心惊之际他给母亲打了个电话,问了这件事后,对方的回答也是从未与罗顺联系过。他并不意外,很小的时候他就见过父亲想对母亲动手,结果被反打掉了一颗牙齿,那之后两人就不合。
至此,罗成飞不得不重视起警察说的第一句话。
他的父亲很有可能已经出事了,并且这两年来,一直待在跟他只有十来公里的下水道里。
不知怎的,罗成飞鼻子一酸,觉得这件事简直荒诞到可怕。
他向陆听安提出请求,“阿sir,我的确不清楚我父亲这两年的动向,我有新和小区的钥匙,你们能不能陪我走一趟?我也很想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听安点头,“我们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也是这件事。”
罗成飞松了口气,幸亏不是让他一个人去,不然他真的会怕到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