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母亲不用担心我,有嬷嬷们陪着指点,想必出不了什么乱子,我自己一人也行。”

顾锦年笑:“等过几年再和我说这话。你看咱们府里和你差不多大的少爷小姐们,哪个不是日日在父母跟前撒娇笑闹?还是说你嫌母亲跟着碍事不得自在,若是如此,那我便不去了。”

许源连忙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嫌弃母亲,我只是怕母亲为了我太过操劳……”

越说到后头,许源就越有些别扭,声音也变得轻了。

他除了晨昏定省,便是在学中读书,连吃饭也多是在学里,回家后与顾锦年实际共同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再加上他一心苦读,很多事周围的奴仆们不说,他也不知道。在许源看来,他还以为顾锦年是那个一天大大小小几百件事等着她做的忙碌主母,心中总有几分小心翼翼,怕给她又添了事情。

像这样美丽能干又善良的母亲,他岂会嫌弃?要不是碍于无血缘关系,且年龄相隔小多少有些尴尬,他都恨不得像一切撒娇的孩童,腻在母亲怀中享受她的轻抚,永不放手。

顾锦年对许源眨眨眼:“实不相瞒,你母亲我如今是闲人一个,不怎么管这府里的事情了。像那些不要紧的繁杂家务,都是你春棠夏莲两个姐姐看着处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出面的。别说操劳,我都快闲得身上长草,就打算借着这个由头出去透透气呢。”

许源听这话后放了心,腼腆地答应了。

顾锦年摸摸他的头,道:“赶紧去学里吧,记得今儿和先生说一声,早些下学回府。”

许源点头,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这才离开。

春棠和夏莲对许源的孝顺知礼十分赞叹,你一句我一句地夸了起来。

“少爷可真是个好孩子,事事都以太太为先,比寻常嫡亲母子更多得十分孝心。”

“我听他院里的嬷嬷丫鬟们说,少爷待她们也都是和和气气,从不骄纵使性儿。莫说打骂了,平时无意弄坏了什么东西,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反倒关心她们伤着没有。”

“听书童和小厮说,那学中的同窗们也爱亲近他。虽平时不多话,可为人是极为稳重妥当,别人问他些什么,他也耐着性儿慢慢教,这换做谁不喜欢?”

“真是千好万好的一个少爷,只可惜没从太太肚子里出来。”

“他生母不在了,咱们太太又是他头一个敬重的人,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听着两个丫鬟的议论,顾锦年心中宽慰,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虽然有些刻意用力的痕迹,可她知道许源如此做并不是为了伪装图谋什么,只是为了让她高兴,想长远地在这边二房呆下去,和她做永久的母子。

这份心是否掺杂了其他的东西或者考虑并不重要,人谁能不为自己打算?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另一个人对自己毫无私心呢。

至少,许源心中知道她的好,知道感激,这就比许仁德那个白眼狼强出不知道几万倍。

一想到许仁德,顾锦年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上一世的那些日子里。

有近乎完美的许源作为对比,许仁德的表现堪称令人作呕。

不知道是因为本性恶劣,还是受了白氏与许老太太背后的挑唆,少年时期的许仁德对顾锦年有种莫名而执拗的恨意和恶意。

幼时不懂事的时候倒也罢了,小孩子本能地知道顾锦年对他好,面对她这个母亲大部分时候也算乖巧,除了贪玩淘气并没有什么大的毛病。

可随着年岁渐长,许仁德看顾锦年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冷漠憎恶,想着法子给她添堵,有意无意坑害她,那神态哪里像襁褓间亲自抚养大的孩子,倒像是仇人。

他不认真读书,不是骂老师就是和同学动手吵架,闹得最后没有学堂肯收他,只能请夫子在家里教。许仁德对这些夫子极为不尊重,百般羞辱戏弄,无论顾锦年开出多么优厚的条件,总是留不住人,只能一换再换。

顾锦年见他不是读书的料子,只得让家里的老管事带着他做生意,好歹以后有个安身之本。

可许仁德根本就不想好好做事,更是吃不得一点苦,只想吃喝玩乐。顾锦年一个没盯着,他就甩下铺子跑到外面去喝花酒,擅自挪用账上的钱包养红姐儿,没几天就挥霍了个精光,差点坑倒闭了许家最赚钱的铺子。

顾锦年苦劝他不听,她一怒之下断了许仁德的银钱,让他过一过清净寡淡的日子,思过反省。

许仁德大手大脚惯了的人,何时吃过这样的亏?他找顾锦年要钱,顾锦年不肯给,他竟跑到外头到处败坏嫡母的名声,说她把许家的钱都给捞走了,就为了在外头养野男人!

那个时候许家好不容易才勉强重新有点起色,这样的谣言对于许府的人脉交际和顾锦年的信誉名节来说,是何等的破坏性打击。

顾锦年气得浑身发抖,派人把许仁德逮回来,上家法。

可藤条还没落到许仁德身上两下,许老太太就火急火燎过来拯救她的好大孙儿,不分青红皂白反把顾锦年臭骂一顿。

“你这个黑心的贼x妇,到底不是你自己亲生的,这般恶毒,想要害死我的孙儿,要死也是你这个不下蛋的贱人!”

第八十二章 玉皇观

顾锦年至今记得,许老太太当时骂那些话时,狰狞愤恨的表情。

怒火从她的双眼中喷发而出,其中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时候的顾锦年傻啊,没去想为什么许老太太会这么维护一个所谓族人的领养后人,更没去想许老太太对她的恨意和恶意猜测从何而来。

明明她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儿媳,唯一不完美的地方也有了亲孙女孙子填补,许老太太却依旧不满意,吃她的喝她的还骂她贱人。

现在想想,很大概率是许衍之对自己的母亲撒谎,隐瞒了他不碰顾锦年的事实。

所以许老太太觉得是她害了自己儿子无后,又装贤惠毒害了其他妻妾,不让她们怀孕,要让她最好的儿子断子绝孙。新仇旧恨聚在一起,她恨不得当场掐死顾锦年。

在许老太太痛骂之时,白氏和许玉芙赶到了,表面上是在劝架,实际上却是句句拱火,火上浇油拉偏架。

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顾锦年不对在先,故意逼着许仁德酒后失言,然后想借机用家法打死他,再过继自家的侄子侄女,侵吞许府的财产。

明眼人都知道她们是在胡扯,顾家那时仍旧是巨富之家,根本看不上许家的这所谓产业。更要紧的是,这些产业绝大部分本就是顾锦年挣回来的,没有她,许府何来财产?

可许仁德一听这个,顿时被“点醒”了,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

他怒吼:“二房的产业都是我的,你们顾家这群下贱畜生,休想抢走属于我的东西!”

说着一把撞开奴仆们,顺手操起一个铜花瓶,砸破了顾锦年的脑袋,当即血流如注……

许仁德打伤顾锦年后第二天,在外处理家族事情的许衍之放下手头重要的事情连夜赶回,亲自动手把许仁德打到几乎当场死掉。

六十多下藤条,每一下都极其狠厉,打得许仁德皮破肉绽鬼哭狼嚎,后面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屎尿全被打了出来,那是濒死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