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后，许衍之让随安送了些衣料脂粉给尤倪儿，并告诉她自己明儿过去坐坐。

尤倪儿本就等得脖子都要长了，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笑逐颜开。

她连忙派荷花儿去厨下收拾了一盘子肉和一盘子点心打发随安吃，又拿了一两银子给他。

随安慌忙站起来不敢接：“姑娘何须这等重赏！”

像这种普通跑腿的活儿，有东西吃，拿一钱银子都算是相当不错的了，哪有这么多的。

尤倪儿笑道：“你初次正式来这边，又是代老爷送东西，理应多拿一些。若不肯收，我只当你嫌少。”

随安便磕头接了：“多谢姑娘赏酒吃。”

宅中另一个小厮送随安出门后，高福颇有些吃味：“原先跟在我身后哥长哥短的，如今成了老爷贴身随从，看到我也只是呲着牙笑，不叫哥了。要不是我病了一场，哪里轮得到他钻上去！”

尤倪儿笑：“大夫都说了你这病几年就好，你又是老爷用惯了的人，不比外头生人强？几年后我若还没被老爷赶走，自然要替你说几句好话，把你再推上去。”

高福的面上堆起笑来：“姑娘这说的什么话！大浪淘沙见真金，这些年老爷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只有姑娘你长久留到现在，老爷心中头一份儿是谁还用说吗？”

他是看清楚了，如今自己最大的指望就是这位外室，心思不比以前半真半假，而是彻底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主子。

几年的时间太漫长，老爷又是那等炙手可热的人物，岂会缺人效力？说不定那会儿他比外头生人也强不到哪里去，老爷能记得他名字都算是造化。

只要好好帮着尤姑娘固宠上位，以后自己的好处是少不了的，其他的路都没有这条好走。

因此，高福凭借着自己勉强记得的老爷喜好禁忌，指导尤倪儿如何准备明儿的接待，细致到连瓶中的花和地上的细毯都要重新摆换过。

“姑娘你也别打扮得太妩媚精细了，老爷就喜欢素雅些的。少用点胭脂，脸儿白白的，眉再描的长长的，看起来更惹人怜惜呢。甜腻肥甘之物还是省了，老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倒不如多准备些细果仁儿，再备些好酒。”

尤倪儿认真点头：“好，我记住了。”

可惜的是，这样精心费事的筹备并没能把许衍之留太久。

次日，许衍之落座后喝了半盏茶，说了些家常话，不到半个时辰就要起身。

尤倪儿慌了：“老爷怎么这就要走？”

许衍之笑：“今儿是顺路来看看你，晚些还要去见几个朋友，改日有空再来。对了，下次无需准备酒，我已彻底戒了。”

说罢带着人离开。

尤倪儿倚在门栏处发呆，许久没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间，离瑛哥儿的周岁宴还有半个月，楚府中要紧的筹备大概俱妥，只剩些细节之处留到后头敲定商议，看情况应变。

顾锦年从头到尾没有操太多心。赵嬷嬷挑大梁，顾秋兰查漏补缺，许源在外联络工匠采购物事，配合得天衣无缝，条理分明。

她也就准备了个抓周仪式的事，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下人们跑腿，没几天便弄好了。

这天，二嫂邓氏提前把娘家人给瑛哥儿的礼送来，避免后头和外人混在一堆添乱。顾锦年连忙让人收了，又叫人抱了哥儿来。

邓氏爱不释手逗了一会儿孩子，依依不舍让奶娘抱回去：“心肝肉儿，困成这样了还冲我笑呢！赶紧睡吧，这会儿就是要多睡才能长身子。”

姑嫂二人喝茶聊天，顾锦年提起自己躲懒一事，颇有些惭愧。

邓氏感慨：“这是你的福气，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你二哥那些孩子都是些老实呆笨的，但凡有一两个像你这儿子侄女机灵出息，我和他也不用愁了。”

顾锦年笑：“哪有二嫂说的这样，我瞧着好几个还不错。”

邓氏道：“什么不错，马马虎虎不现眼罢了。我时常和你二哥说，将来这些儿女只怕是一个都靠不着，到头来还是要沾外甥们的光。指望自己生的这些，不如买块豆腐垫脚！”

顾锦年问：“二房里的哥儿们可都还念着书？”

邓氏道：“书倒是念着，就是不知念了些什么东西，读了几年要么书还是崭新的，要么一塌糊涂，不是沾着口水就是画着忘八。女孩儿们也就算了，有你这个姑母，还怕嫁不到好人家？那些臭小子们，书不认真读，生意不好好做，只知道淘气。我和你二哥想到将来的事，就愁得夜里睡不着。”

顾锦年隐约察觉到了二嫂的意思，却不便主动开口大兜大揽，笑：“你们也是操心太过了。老太爷好歹是个伯爷，咱们顾家也不算太穷，只要孩子们下雨知道往家里跑，日后不会过得太差。再不济，给买些庄子房子，稳稳当当收租子，也能衣食无忧一生。”

邓氏苦笑：“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如今看了大房那边的情形，心里头多少有些难受。都是顾家的嫡出子孙，老爷们也都做着官儿，做妯娌的和你这个小姑更是一样亲近要好，怎么就同支不同命呢？”

第五百一十一章 投资

顾锦年问大房那边怎么了。

邓氏酸涩道：“那琳哥儿的老丈人前些时做了吏部左侍郎，把他和几个兄弟都提拔上去了，大房一口气混了好几顶乌纱帽儿戴，别提多体面威风。再看看咱们二房的孩子们，全都是白身。即便往后能做点生意，又怎么样呢？出了事，还得向堂亲磕头求人情。”

原本两房地位差不多，亲戚朋友们也都笑脸相迎，不过是长幼之分。

如今大房起来了，就算再不势利的人也难免有些厚此薄彼，只顾着往热灶儿添柴火，冷灶儿越发冷清。

她和李氏说起来都是官家太太，可出了门，外头人只顾围着大嫂说笑讨好，看到她不过是顺带招呼一下，面子上敷衍一下。

要是一开始就这样也就算了，偏偏尝过平起平坐的滋味，这落差叫人如何受得了？

顾锦年听了二嫂这话，顿时脸色一变，心里一咯噔。

她差点忘记曹通判这个隐患的存在。

不对，人家如今是曹侍郎了。

虽说左侍郎是吏部的二把手，掌管官职调动理所应当，可哪有这样光明正大不避嫌把女婿一家兄弟都提携的？没有某人授意，那老狐狸绝对不会有这么大胆子。

她压住心中不安，问二嫂：“大哥家的那几个都得了些什么官职？”

邓氏连忙道：“虽都只是些七八品的职位，却全是要紧肥差，和工部户部牵连，据说将来提拔也容易得很。”

顾锦年沉默许久，道：“我知道了。”

邓氏看她这态度，心中有些不定，却只能讪讪说了些其他闲话，掐着节点儿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