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衍业低着头把兄弟说的那些话转述给了母亲：“他虽说不怨咱们，可后头又怪我收钱，心里头岂会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许老太太抿唇，半晌冷哼道：“他是许家的人，为家里做事天经地义，有什么可怨的！若真的有什么不甘愿的想头，不但我白养了他这个儿子，许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会放过他。不孝的东西，才多大岁数就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是要我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第四百七十四章 桂香

许衍业在旁劝解，许老太太一边抹眼泪一边恨恨道：“我看他这病也不是别的，就是身边没个伺候的人闹的。你去告诉他，我这就挑个合适人家女儿，安排他成亲冲喜。他要是舍得丢了老母亲和兄弟们，让新娶的老婆守寡，就尽情病着别好！”

许衍业无奈，只得挑了个合适时候，把这话和许衍之说了。

许衍之道：“既然老太太怕我没人伺候，我挑个丫鬟做房里人就是。省得摆酒费事，折腾得我越发受累。”

许衍业又是巴巴儿传话。许老太太听到这个，倒也欣然：“只要他肯松口就好，有一就有二，往后还怕他不肯娶新老婆？有人在枕边陪着开解，就不容易胡思乱想了。”

许衍之挑了个老实本分的茶水丫鬟叫桂香的，改了髻提作房里人。

不但份例全升了上去，穿着打扮焕然一新，就连住的地方也不同了，下人皆改口称姑娘。

许衍之一开始就和桂香把话说明白：“我身子不好，无需夜里伺候，你只用和先前一样端茶倒水。等将来老太太不管这事了，我自会安排你清清白白嫁个好人家。此事不要透露出去，只你我心里有数就行。”

桂香十分感激，郑重答应。

太子一派声剿齐王一事如火燎原，几乎半朝文武都被拉下了水。

原本是禀告诸事的早朝变成了骂战市集，圣上头疼不已告病，太子暂代管旁听，此举让内阁几近瘫痪，乱成一锅粥。

正好东厂那边的事情也不算多，楚君澜便不再出府，专心在家陪妻儿，赏景消遣。

顾锦年隐约感受到些外头风波，也猜到可能和晏煜廷有关，但楚君澜不开口，她也不提起。

那些和她无关，她自有这府邸内的小天地，没必要为了这些小事让夫君心中不定。

“这绸花不错，谁送的？”楚君澜见顾锦年鬓上有一枝眼生的花翠，问。

顾锦年笑：“是兰儿送的，一盒子六朵，有绸有绢有纱，都精巧别致得很。最要紧的是轻盈，没有镶嵌缝制那些珠玉扯头发坠得慌，风一吹，像刚摘下的花儿，与真花比只差那点香气。”

楚君澜笑：“这有何难，叫人拿去熏上花香就是。”

顾锦年摇头：“熏香和真正的花香还是有区别的，再上等的香，也只是盒内沉静的死物，没有天地间枝头花朵那股自由自在的鲜灵劲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楚君澜凝视着顾锦年，她却只是坦然地搂着孩子，用小布老虎逗他。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顾锦年抬起头，浅浅一笑。

这笑让楚君澜放了心，同时也有些淡淡的愧疚。

他把她和瑛哥儿都搂入怀中，道：“等孩子大一些，我带你们去看大夏的沙漠和草原。那里十分辽阔，可以策马随意驰骋，天与地只有一线边际，太阳和月亮也比这边的看起来大许多。”

顾锦年听得十分神往：“这样的地方我以前只在书画里看过，没想到这辈子还有亲自领略的机会。”

楚君澜道：“等其他事情都了结，我带你游历诸国看遍世间景致，不止大夏。以前你就想到处走走逛逛，我尽力快些处理好琐事，实现你这个心愿。”

顾锦年眼睛熠熠发光：“瑛儿呢？只有咱俩，不带他么？”

楚君澜道：“自然不带。我说的事情了结包括他长大成.人站稳脚跟，不再需要父母的庇护，那会儿我们就能放心游山玩水了。”

顾锦年瞥了他一眼：“原来还要等这么久，我以为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呢。你呀，最擅长拿线掉着糖块儿挂眼前哄我，指哪儿我走哪儿。”

楚君澜笑：“成亲前你和我说带着孩子不方便出门，我可是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怎么如今自己反不记得了？”

顾锦年笑着靠在他肩上：“我当然记得，刚刚逗你玩儿的。带着这个小冤家缩手缩脚的，怎么都玩不痛快。等他成家立业了，咱们两个就可以放开手走遍天涯海角了，想想就开心。”

看着她眼底发自肺腑的幸福与期待，楚君澜眸中满是温柔。

因说到策马驰骋一事，顾锦年想起自己好久没有正经骑马，便提议趁饭前跑几圈，松快松快。

楚君澜让奶娘等人抱走瑛哥儿，和她一起换过装束去了练武场。

起初是各骑一匹马，后来便成了二人同骑，说不尽亲密温馨。

马儿本是匀速慢跑着，忽然楚君澜轻踢了马一脚，马顿时加快了速度冲跑起来。

顾锦年身子微微一晃，坐定后颇有些紧张：“不要太快，我是侧着坐的，容易不稳。”

楚君澜道：“搂紧就好，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几圈下来，顾锦年从心惊胆倒吸气，到逐渐适应，到最后发现了什么：“……你是不是故意的？”

因为害怕，她把他的腰搂得紧紧的，脸埋在他怀中，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周遭伺候的下人们一个个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有的还差点成了对眼。

楚君澜笑，答案不言而明。

顾锦年含恨低声道：“等回去了我收拾你。”

楚君澜笑：“好，我等你。”

她的收拾不过是拍拍打打，顶多再咬一咬。

又是个心软的，舍不得他见血，那种程度的“收拾”对他来说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惩罚还是奖励。

从练武场下来后，二人一起去了温玉池沐浴，逗玩笑闹了一番方才起身穿衣。

回房后，楚君澜为顾锦年挽发，恰好看到了梳妆台上那盒花，想起一件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