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年垂眸：“按照你的说法，他只有娶一个或者几个大夏的正统贵女，得到她们亲族的支持，生下汉人血统偏少的孩子，才能站稳脚跟对吧？”

温浓道：“是。这等乱世，没有权势力量，如何护得住夫人这样倾城之色？据说那齐王对夫人一直不肯死心，倘若哪天楚大人势弱，他将如何阻止齐王夺走自己的妻子呢？回不去大夏，大盛安身不牢，难道你们要背井离乡逃去天涯海角吗？”

这一连串发问让顾锦年心里如被塞进了一把滚热的砂砾，带着灼热的扎疼。

“楚大人的心都是夫人的，娶多少妻妾也不会影响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反而能让你们长相厮守安稳度日。孰轻孰重，夫人还是好好想想吧。就算不为了自己，还有瑛哥儿呢。”

温浓说完这些就告辞了。

顾锦年发了很久的楞。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越发深刻意识到，楚君澜为了夫妻相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舍弃了多少重要的东西。

而她不但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实际性的好处，还让他陷入了这等被动的处境……

第四百四十四章 师门旧事

在楚君澜面前，顾锦年几乎是没有什么秘密的，更经不起他问。

他发现她脸色不对，不过是随意聊了几句，她便身不由己地把白天温浓说的那些话全部交代了。

楚君澜听完后，感想很简洁：“危言耸听。”

顾锦年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楚君澜道：“凡事有利有弊，娶有权势的妻妾虽能得其家族助力，也会反被这些人所制。更何况我一心只在你身上，难免冷落别的女人使其生怨，与其说是结盟倒不如说是结仇了。”

顾锦年稍微放下一些心，可没有完全放下：“那以后咱们怎么办呢？”

楚君澜道：“我既然决定成家，岂会不为妻儿打算？两边我都留了后手，将来进退都有余地。若我有运道，你和瑛儿便能更上一层贵不可言；没有运道，不敢把话说太满，至少可保你们一生富贵。”

顾锦年松了口气，主动伏到他怀里，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小瞧我夫君了。”

楚君澜搂住她：“要是我不和你说这些，你打算如何？”

顾锦年想了很久，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楚君澜笑：“我大概知道。多半会把这些事藏在心里琢磨衡量举棋不定，一旦别人撺掇吓唬你两句，就故作豁达答应，背地里懊恼，要么一病不起，要么做出什么惊人之事，比如出家或逃跑，就是不屑和我争吵半句，看我一眼都嫌多。”

顾锦年面上发烫，道：“我哪有这么没出息？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你不得不娶别人的地步，我，我……”

楚君澜问：“你怎样？”

顾锦年本想嘴硬，最后还是沮丧老实承认：“我受不了。”

楚君澜笑，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顾锦年瞪他一眼，又想起别的：“话说回来，温浓和我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给你我提醒，过段时间大王妃会给你送女人？”

楚君澜道：“不用管她。下次她再来说些什么你只当做耳边风，实在疑惑就来问我，不要闷在心里。”

顾锦年点点头。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外头琥珀问是否要摆饭。

顾锦年道：“摆吧，再热一壶酒来。”琥珀答应着去了。

楚君澜道：“前些时才在王府喝过，没想到夫人这么快又赏酒。”

顾锦年瞥他一眼：“你要不想喝就放着，我喝。”

楚君澜笑：“怎么会不想？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明儿挨骂的时候就推到酒上。”

顾锦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红了脸骂道：“我还不知道你千杯不醉的，这一小壶都不够你热身子的，别想借机使坏。”

琥珀和另外两个小丫头端着酒肴进来，摆设齐整，不消吩咐便一起退下了。

顾锦年挽起些袖子，亲自给楚君澜倒酒，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这是什么？”

顾锦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小臂内侧有一个红点，以前没有的。

她放下酒壶仔细看了一会儿，又按了一下。

有些痒，还有细微的疼。

顾锦年道：“像是被什么虫子咬的。如今暑气收尾，虫子也变多了，晚些要点药膏来涂一涂就是。”

楚君澜道：“府里花木多，难免有些虫蚁，明日我叫人用驱虫药香把这边院子熏一熏。”

顾锦年摇头：“还是别了，如今哥儿太小，那药香只怕他闻着头昏。不过是个小点子而已，你别紧张，看着还怪俏的。”

说着又笑起来：“只你看到也罢了，叫别人看到背后又要笑话：孩子都生完了，这会儿想起点守宫砂了！”

楚君澜也笑。

用过一些菜，又喝过几杯酒后，顾锦年忽然轻声道：“这些年，你很不容易吧。”

楚君澜问为什么这么说。

顾锦年垂眸：“我也是才知道大夏那边瞧不起汉人，偏偏你又生在那么显眼的人家，想必小时候因为汉人血统受了不少欺负……”

楚君澜笑：“那倒没有。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东厂了，这边鱼龙混杂，比我出身复杂忌讳的人多的是，没人顾得上这种小事。长大后站稳了脚，越发没人敢欺负我了。”

虽他说得轻描淡写，可顾锦年还是听出了不对。

在东厂那种暗不见天日的地方，站稳脚岂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那么小的孩子就到这异国他乡的混乱之地来，身边又没个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