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奶奶叹气：“你们知不知道外头怎么传年儿的？明面上不敢说，背地里都在议论，说她命不好，克夫。许家那个被她克得一直当不了官，和离后就高升了；罗家那个更是厉害，还没过门就被克死了！”

这还是大舅奶奶去戏园子打牌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见自己外甥女被这样贬低，她气得当场将整碗滚热的汤团粉兜头朝那老长舌妇盖下去，烫的那老太太打滚惨叫，两人扭打作一团。

大舅奶奶老当益壮，身手矫健，要不是旁边的人都来拉扯相劝，她不把那老妖精的鬓毛全给拔光了才怪！

这话一出来，顾家人全都变了脸色。

顾云柏道：“那罗家的自己作恶多端被老天收了，关小妹什么事？许家就更是无稽之谈了，他们家原先什么样，我小妹嫁过去后又是什么样？前头妹夫那会儿不当官只是火候未到罢了，这也要扯到克夫上来。”

大舅奶奶道：“你和糊涂混账人讲什么道理？他们把这话传得到处都是，假的也成了真的。再不趁着年轻找个过得去的，往后越发找不到人。我外甥女要还是头婚，外头没这些闲话，我也不会答应帮忙来说。害自家孩子能有什么好处？”

这话说得顾老太爷哑口无言，心中有气却又不好发泄，更不好和这位老太太撕破脸，只能怒冲冲甩袖子走了。

余氏怕嫂子翻脸，慌忙打圆场：“你一片好心，我们都知道了，他也知道，只是面子上过不去。你可千万别放心上，不要和他计较。”

大舅奶奶冷哼：“你嫁他这么多年，他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糊涂老小孩子，真要计较起来不知道短寿多少年。高家的事，你们是什么个意思？那边急着要回话呢。”

邓氏急中生智，对大舅奶奶道：“不瞒您老人家，这高家的事暂时不好回。昨儿我娘家那边给小妹也说了一门亲，是个白白净净的秀才，家里爹娘也不在了，人口十分简单，过去就是做当家人。 咱们就等着小妹看过那秀才再做决定，若是看不中，再看高家的。”

她没把话说死，为的就是留一个余地和转圜。不然到时候大舅奶奶发现不对，反而坏了两家情分。

大舅奶奶信以为真，念了一句佛：“那倒是比高家强些，家里人口少，少受好些气呢。读书人好啊！即便穷一点也不要紧，你们家多给些嫁妆就是了，将来也有发达的机会。你们赶紧的打发年儿去相看，高家那边我先拖着。”

说完茶也不喝，急急忙忙走了。

顾云柏笑着对邓氏拱手：“多亏了娘子妙计！总算把这奶奶给骗了去了。”

顾云松叹气：“大舅奶奶为人古板了些，到底是心疼年儿的。”

本来，余氏对女儿的意中人有着和顾老太爷同样的担心，怕是个不太好的人家。

可今儿被大舅奶奶这么一闹，她反而看开了。

外头的话这么难听，若是他们替女儿相看，未必能找到什么好的，说不定还不如那个高家的老幺。

只要她喜欢，那人又肯娶，便是上等的姻缘，放开手随她去吧。

因听了大舅奶奶转告的那些话，顾老太爷气得几天没吃好饭，不住地骂那些要下拔舌地狱的人。

他甚至疑心，这些谣言背后有不少所谓亲戚的推波助澜，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巧，偏偏就传到老伴娘家那边人耳朵里去。

可恶的东西！他好酒好菜招待，有生意照顾，有事情帮忙，就养出了这么一群白眼儿狼？

只可恨不知道到底是哪些人，不然绝对和他们彻底断绝往来，连面子情也不敷衍了。

顾老太爷才要去训斥女儿几句，问她新姑爷到底什么时候上门来提亲，管家那边就兴冲冲地过来报告好消息。

“伯爷，隔壁楚老爷派人送帖子来了，说是明儿要亲自上门来拜访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 惊艳

听到这个，顾老太爷顿时忘了那些白眼儿狼，慌着与管家商议起了明天的安排，又催着他去许府请那对父子。

顾云松和顾云柏回家后得知此事，也跟着乱忙。一会儿说在湖畔凉亭那边风雅，一会儿又说在正厅显得郑重，半天拿不定个主意。

他们平时很少这般患得患失，主要是兄弟俩见过那楚老爷一面，倾倒于他的人品学识和容貌，生怕这次拜访坏了他对顾家的印象，就难免有些过分慎重了。

顾锦年听到风声，心中甚为紧张不安，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静观其变。

直到次日许衍之带着许源来了，父子仨依旧没有商量好到底在哪待客，只能向许衍之讨教。

许衍之笑：“听人说那楚翰林是清雅之人，我记得这边有一处竹园，就在流水旁边找个开阔僻静的地方，摆下案几毯子，再找个乐师，不用靠近，遥遥地吹笛便可。这样不但有意趣，也显得上心和亲近。”

顾老太爷大喜：“还是衍之你懂读书人，那就这么办吧！你可知道那楚翰林喜欢吃什么？现在叫厨下准备还来得及。”

许衍之道：“这个倒是不清楚，不过既是在竹林，准备些清淡雅致的酒食应不会出错。”

顾老太爷赶紧叫管家去把席面上那些甘肥之物去了，换成模样精巧的菜肴，又让备下竹酒和菊酒，熏香也多多备一些到竹林那边去。

吩咐好这些后，顾老太爷感激地对许衍之道：“多亏了有你在，偌多事情堆在一起，说谢反而太轻飘了！”

许衍之道：“楚翰林如今是何等风头之人，多少人把帖子举过头顶都难见一面，若不是老太爷看得重抬举，我还不知上哪里去结交这样一位人物呢，说起来今日该道谢的是我和源儿。”

说着拱手致谢，许源也跟着照做，顾老太爷连忙谦让还礼，心中百般感叹欣慰。

楚君澜到顾府时，几乎全宅的人都抢着来看，就连李氏和邓氏也好奇地在经过之处的楼上窗后偷偷瞧。

这一看，她们总算明白外头那些话不是假的了。

只见那位名满京城的楚翰林身着玉色竹纹织锦长袍，乌发如墨被玉簪简单束起，扳指玉佩，折扇缎靴，明明是简洁并不繁复的装饰，却因他周身气度构成了雍容极致的风范，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

眉眼轮廓自是不必多说，仅是被那双琉璃般光华清冷的眸看一眼，就足够让那些定力不够好的初见之人面红耳赤，口不能言。

邓氏悄悄对李氏道：“这样一看倒是真绝色，和咱们小妹不相上下。”

一个外人能得到邓氏这样评价，着实不容易。她若是说一个人和顾锦年不相上下，就等于说那个人和天仙似的，是一个意思。

李氏点头：“要是这么一个人物能和小妹成对，我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邓氏笑：“可不是做梦么？像这样的公子有多少人家盯着，咱们府即便打破头了也未必抢得到这么个姑爷。说不好那圣上看了，都想把公主嫁给他呢。”

李氏深以为然。

顾老太爷也是被这样的人物给惊到了，结结巴巴说不出准备好的话。

好在有儿子们和义子负责见礼接待，楚君澜又随和亲近，场面融洽，并没有尴尬冷场。

各人落座后，楚君澜并没有谈论那些顾家人不擅长的话题，而是聊起了香料市价波动一事，并十分自然地由此引到了日常生活用香的问题上，诚恳地向老太爷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