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有何事吩咐？”许源莫名心中不安。

“我没猜错的话，你母亲在这府里留不了太久了。我答应过你母亲让你跟着她，只不过得等她再嫁，你跟着新父亲改了姓再去。在那之前你先不急着走，她若是待嫁身份，你跟在顾家只会妨碍她再成亲。”

许源心中沉甸甸的，鼻子发酸，眼泪欲落不落。

许衍之说的道理，他明白。

他知道，母亲肯定不会同意，一定要坚持把他带在身边。从心底来说，他也愿意这样。

可这样会不会太过于自私？别说待嫁的时候跟着她惹人非议，成亲了后挤去别人家里，又是个什么意思？

寻常丈夫带个拖油瓶尚且惹人口舌，更何况做妻子的带着毫无血缘又只小七岁的继子，遇上那些腌臜刁奴，什么烂话都说得出口。

只为了满足心底对母亲的依恋，便把她置于不利的境地，他这样的行径和白眼儿狼有什么区别。

许源猛吸一口气，硬生生把眼泪缩回去：“父亲说的，我懂。到时候若是母亲问我，我自有回答。”

许衍之微微一笑：“年儿没白疼你，到底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我与你说这些话，并不是想挑拨什么，只是想为你母亲最后尽一次心。”

许源点头：“父亲苦心，儿子知道。”

让许源离开后，许衍之摆下棋盘，与自对弈。

他一边落下棋子一边猜测：到底会是怎样一个人，来上门与自己谈和离的事呢？

许衍之猜了许多人，终究是没有猜对。

当黄掌班带着浩浩荡荡的随从队伍，琳琅满目的礼担礼箱上门的时候，许衍之呆住了。

明明是手握实权的狠角色，一根指头就可以碾死他的人物，此刻却笑容满面，态度热切，像是二人平级，且额外尊他三分。

怎么会是黄掌班？

他亲自来跑这样不堪的腿，所托之人必然身份与他不会相差太多，甚至可能在其之上。可满朝之人在黄掌班之上的……

年儿她在外头的男人，到底是谁？？

“今日上门叨扰，也是受人所托，前来与许公子商议你的家事。”

这话十分惊世骇俗，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许衍之，也是半晌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好不容易才寻回场面劲。

“黄大人客气了，快里头请，有什么事咱们坐下尽情聊，怎好叫你老人家站在外头说话？”

许衍之按捺住心中的惊天巨浪，微笑着邀请黄掌班进了内厅。

第一百七十八章 许诺

高福奉了茶，熟练地去外头清了场。

说客套寒暄话的时候，许衍之面上微笑，心里却是七分震惊，三分暗恼。

他没有想到那个男人会如此嚣张狂妄，从一开始就大大方方亮出了极有分量的牵扯之人，叫他从未往这条线深思过。

黄掌班看出了许衍之的不自在，笑：“咱们都是替人做事的人，有些情形想必感同身受。本不该这么急着开口，只是前些时东宫那事闹得实在是过活，不好再睁只眼闭只眼。许公子，你可以开条件，要如何才肯放手和离？”

许衍之微笑着，短短一瞬，心中千回百转。

原本还想试着赌一把，没想到出面的竟然是这样的人物，那心思便悄然消散了。

到底是夫妻缘分要尽。

许衍之沉吟了一会儿，苦笑：“实不相瞒，前些时我差点病死的时候，已经把放妻书给年儿了，只不过是担心她在外头受人非议，才依旧装作夫妻模样过活。既然如今你们开了口，何须什么条件？带走她便是。我是个无福之人，又惹上了大祸，本不该拖累她。”

黄掌班听出了许衍之话里的意思，笑道：“许公子且是仁义，叫人好生钦佩。斗胆问一句，惹上的大祸是指什么？”

许衍之道：“说来惭愧，我原本为宫中的姚大人做事，就为了东宫那件事把他给得罪了。他手里现捏着许家的把柄，又有的是门道手段，等与年儿和离后，我怕是命不久矣。”

黄掌班收敛了笑意，倒吸一口气：“姚大人？那的确不是一件小事。不过你也别担心，听说他过些时就往河西府那边做钦差剿匪去了。那些匪徒招兵买马且是凶悍，还不知回不回得来呢。即便侥幸回来了，到时候你这边也另有职位安排，他不敢轻易动手。不用不安，就当是为了还你在东宫护着夫人的情意了。”

许衍之怔怔看着黄掌班，心跳极为激烈，险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忽然猛地起身，朝黄掌班重重磕下头去：“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往后若有报效之处，万死不辞！！！”

黄掌班忙不迭扶他起来，笑着责怪道：“多大的事情，也值得这样惶恐！咱们东厂做事向来是恩仇分明，只要你一心护着夫人，谁也不敢拿你和许家如何。可若是你搭错了线，难得的好收场，恐怕就不稳当了。”

许衍之热泪盈眶，连连许诺发誓。

二人商议定了和离的黄道吉日，黄掌班便告辞了。许衍之恭恭敬敬亲自送出好远，黄掌班连连叫他不要送，吩咐车夫扬鞭抽马，他追了几步后方才止住了步子。

车队的影子彻底消失，许衍之面上感激惶恐的表情渐渐化作平静，在原地伫立许久。

黄掌班来许府的事，顾锦年也知道了，只可惜不方便过去。

她的心跳得很快，喝茶的时候都险些没拿稳茶盏。

两个丫鬟懵懂不知内情，还在那胡乱猜测。

“那么多人，还带着那么多昂贵礼物，这是要来做什么？”

“听说是东厂的大人，东厂到底是做什么的？”

“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东厂可威风了，除了皇上的事他们什么事都管。”

顾锦年抬手给了夏莲一个弹指：“没事在这乱嚼什么，叫人听到了小心把你抓起来。”

夏莲捂住脑门，嘿嘿笑了。

顾锦年对春棠道：“你去那边瞧瞧，等老爷送完人回来后，看看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