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那王长子挨打的惨像虽然出气,可也让顾锦年隐隐担忧。九千岁出手的事情若是被许衍之知道,他会不会怀疑到楚家表哥身上去?光是那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是不足以做到这个地步的。

顾锦年对着许衍之微微一笑:“这次多谢你了。”

许衍之道:“我是想帮忙,但不如另一个人快,也不知是哪个大人,这般手眼通天。”

顾锦年想了想:“莫不是七皇子?”

许衍之看着她的脸,一时半会儿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倒也说不准,有机会我们一道去问问?”

顾锦年心中暗骂,面上依旧笑盈盈:“好。”

二人间的气氛就这样悄然凝固沉默。

没一会儿,下人又来通报,说是刑部的夏堂官带着人和礼物来了。这又是个先前不怎么熟悉的,不知道扯到的是哪一粧。

夫妇俩迎了出去,不曾想那夏堂官二话不说,扑通就是跪下求饶,吓得许衍之和顾锦年一个扶人,一个回避,慌作一团。

那夏堂官哭着道:“许太太,你且别慌着走,今儿这头也该我给你磕几个。先前紫微伯府上贡品一事,我也是吃小人蒙骗了,才猪油蒙了心,把爵爷和公子给捉拿了。我先给您赔罪,改日一定去衣脱帽去紫微伯爷府上请罪!往后再有人胆敢歪派府上,哪怕拼着这盏乌纱不要了,我也要替府上把事情摆平了!”

顾锦年这才明白,九千岁这是替她把先前的账拢在一起算了。

她压下心中怒意与冲动,尽可能体面地了结了此事,但并没有把话说死。那夏堂官闻弦知音,吓得面无人色,不住许诺赔罪,只差趴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许衍之看着这位大人恐慌的模样,心中震惊疑虑,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顾锦年身上,恰好撞到她的眼神,那瞬间不由得心跳慢了一拍!

似是感觉到被注视,顾锦年转头看向他,目光依旧是平时的安静清澈,像是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错觉。

负荆请罪的戏码持续了差不多一天半才算是结束。

顾锦年累得不轻,歪在榻上说不出话来。

但凡是牵涉到针对一事的,丢命的丢命,降职的降职,还有全家被赶出京城再也不能回的。

除了忠勇王府那边只是有些皮肉之苦,其他人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不仅仅是那些带来的礼物和口头上承诺的往后赔偿,而是切切实实的巨大损失。

顾锦年心惊肉跳之余,也看明白了九千岁的狠辣,心中复杂,说不出具体是个什么滋味。

有欢喜,以后有了这么一个护犊的雷霆手段之人,往后遇着什么事了,可以寻求其庇护。

也有恐惧,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现在他喜欢还好,哪天招了他,该如何是好?

算了,有个可以指望的靠山,总比完全无依无靠的好。

眼见着事情收尾得差不多,顾锦年下决心要见楚君澜一面。

她假借说避暑庄子的事,回了娘家府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送人

到底是那朝中无人没根基的新贵人家,顾家外头看着热热闹闹,里头却是耳目闭塞。

成日里不是做生意便是宴客,忙得不可开交,依旧把自己当个商人身份来过活,连许家那边发生了什么都知道得不甚清楚,女儿受伤一事更是无从谈起了。

也不能完全怪他们。即便是住在同一个府里的许老太太和大房三房,也对二房这几天的“宾客如云”内情完全不了解。

他们只模糊听说不但忠勇王府和刑部的大人来了,襄阳侯府,安国公府来了,还来了许多其他人,且都是提着礼来的。至于做了什么则不清楚,许衍之手下那些人一个个忠心耿耿,眼毒嘴紧,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许老太太知道许衍之的个性,他不主动说的事大概率问也是白问,只能酸溜溜地在那里猜测,说是那些人看在顾锦年娘家份上,又见许衍之如今有了官职,位阶虽不高胜在清贵,往后必定是要高升的,这才来走动。

三老爷许衍才则有自己的看法。他私下对胡氏道:“我看呐,就是前些时花钱买热闹回人情罢了!那么老长的鲥鱼,连骨头刺都是香喷喷的,放外头拿着大把银子都买不到呢,他倒好,几乎全拿去请外头人吃了,也不多留些给自家兄弟过足瘾!”

三太太胡氏对丈夫的目光短浅十分看不上:“二伯他多结交些人,咱们也跟着沾光。倒也不在乎多一两条鱼吃,好东西尝过味儿就行了。”

许衍才冷哼一声:“也就老太太和大哥他们沾了光,我们沾了什么光?大哥如今是官老爷了,二哥也是,全家上下就我还是个光脑袋的,出门都嫌丢人!有福不同享,往后出了事,休想我和他们一条心!”

胡氏嘴上附和,心里头想:就是怕你出去。一出去除了赌钱便是赌钱,家里哪怕金山银山禁不住你作耗的,可不是要把你拘在里头么?

也就是二老爷这样面慈心软的傻子,才愿意为他这种兄弟兜底。若是其他清醒自私些的,哪怕是至亲手足早就闹着分家了,哪管他死活。

顾锦年回娘家时,奴仆们热情迎接,慌忙小跑着去报信。余氏知道后,又喜又嗔,怪她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忽然就这样跑回来了。

顾锦年开娘亲玩笑:“怎的,你们正背着我偷吃什么好吃的,怕我回来抢?”

余氏把她的脸轻轻一拧:“是前些时咱家铺子收了好些螺纹香梨木回来,这东西轻便结实颠簸不坏,向来是做车儿的上等稀奇材料。你爹找顶好的工匠打了一大一小两辆车,大的那辆我和你爹自己坐,小的给你。你早些说要回来,就提前把车送过去了,叫你试试有哪里要改的,恰好回来在这边一并改了。”

顾锦年十分欢喜:“不妨事,这次回来我也是要多住几天的,大不了明儿就坐车出去逛逛,回头告诉你们。”

娘儿俩亲亲密密说了些家务话,余氏忽然发现不对。

“怎么这次那两个丫鬟没有跟着你一道回来?”

顾锦年道:“前些时运道不好,出门的时候碰上一群野狗,俩丫鬟为了护着我挡在前头,结结实实挨了好几口。大夫看过了,还好没破伤风,现正在那边府里清清静静养病呢。”

余氏大惊:“咱们京里居然有成群的野狗了?往后你可要小心些,别轻易出去了。”

顾锦年道:“娘你别怕,那些野狗叫衙门的人打了,近期应是不会再有了。我也不是天天在外头乱逛,有正事才出的门。大不了往后多跟着些护卫,要是为了这事因噎废食,一直缩在府里什么事都办不成,岂不是遂了那放狗之人的意,让他们一劳永逸?”

余氏听得稀里糊涂的,总觉得有点道理,又有点荒诞,说不出哪里奇怪。

她索性放弃思考,改为谈论别的事情。聊着聊着,话题不知不觉间偏向了顾锦年引导的方向,谈论起了府里新进来的下人。

“自从你父亲当了这个什么紫微伯,府里的事情是一天比一天多。我如今只带着你那些侄子侄女们吃睡玩,再就是和老亲们来往叙旧,其他人情来往管家事情都在你大嫂身上,即便有你二嫂帮忙,也还是弄得她焦头烂额的。还好前些时郝丞相送了两房老成得力的家人进来,尤其是那两个媳妇,做事都极为稳妥,你大嫂有了这左膀右臂,可算是能松口气了。”

顾锦年惊讶:“郝丞相不是出了名的只进不出,怎么忽然这般大手笔?”

余氏道:“你这话可是屈了别人的心了,那郝丞相又不是白拿咱们家银子,他也是办了实在事情的。自那事之后他时常派人来走动,两家有来有往,并不是他单方面占咱们家便宜。这两天咱们家船队又要出海了,想必是为了买尺头的事,预先还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