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我高中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害怕什么,我为什么不敢在别人面前说爱你……我配不上你什么。”

乔澜蓦地愣住,等他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甩开沈淮序的手:“我不想听……早上我妈说你不爱我,现在你说配不上我……我不要分手……沈淮序,你还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吗?”

“乔澜,看我!”沈淮序不顾他挣扎,一把抱住他,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固定在自己眼前,目光灼灼地说,“谁跟你分手?谁他妈说要分手了?”

乔澜瞪着他:“那你说个屁配不配得上,”他竟然被气得爆了粗口,“你不会说话能不能直奔主题啊?”

沈淮序俯身啄了一下他的唇角:“别跟我生气。还记得李满当时不愿意去医院,想要来的老林的小诊所吗?”

乔澜艰难地回想了一会,试探着问:“我不太能想起来了……是你说庸医的那个吗?”

“对,就是他,”沈淮序抱着他笑起来,他的手臂上移,揽住乔澜的脖子,把他紧紧箍在怀里,像是生怕人跑了,“就是后面这间,现在估计睡午觉呢……他其实压根不是医生,懂点草药吧,这一片也很少有人来找他看病了。”

“他怎么了?”

沈淮序说:“他儿子死了。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乔澜眉头一跳,目光一瞬间缩紧了。挂在门上的白布像是烫到了他一样,竟然不敢看了,心惊肉跳地收回视线,盯着沈淮序深邃的眉眼,哑声问:“怎么死的?”

“自杀,就吊在这根房梁上,老林第二天起来,撞上了他的脚,”沈淮序指了指上面,“因为他是同性恋。”

“就因为是同性恋,需要自杀?”

“你不了解底层人的歧视……老林骂他,一个男的想被男人.草,还算是人吗?”

“……你怎么知道?”乔澜咬牙道,忽然福至心灵,“沈淮序,他想被……他喜欢的人,是你吗?”

第51章 以后就算害怕,我也不会逃跑了

沈淮序的心蓦地往下沉了沉, 但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他点点头,爽快地承认了:“对。”

乔澜蹙起眉毛, 让沈淮序莫名觉得他的眼神有些迟疑,还带着点恐惧。不知不觉间,乔澜攥紧了他的衣摆:“那你呢?”

“我?”沈淮序挑起眉, 伸手揉了揉他的脸, “遇见你之前,我不喜欢任何人,”他强调, “任何人类。”

“所以你拒绝他了?”

“算是吧, 但没有明说。我那时候还没有回沈家,外婆也没什么钱了, 每天就跟巷子里的小孩野混, 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他们看簧片我也跟着看。但是我……硬不起来。”

乔澜眼睛里的心疼几乎要化为实质, 包裹起他:“特别害怕吧?”

“有点, ”沈淮序平静地笑了, “当时觉得自己有病,但是不敢说, 家里也没钱治,只能和他们一起硬撸。但是林演没有,他当时指着那个动的男的,问能不能只看他。”

“他叫林演?”

“嗯,因为他妈觉得演员赚钱多, 想让他当演员,”沈淮序抱着他坐到小诊所门口的台阶上, “后来才知道,喜欢看男的,叫同性恋。可是我们是男人啊,怎么能喜欢另一个男的?”

乔澜轻声问:“那你们没有尝试过接触女孩儿?”

“没有。我和他都没有,不敢。他从小长得就白净,他们本来就不爱带他玩。有一天我放学路过,听说他被人堵了,要扒裤子看看到底是不是男的,我就知道他没藏好事儿,让人家知道他喜欢男的了。”

说到这里,沈淮序顿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胡同死角,像是透过时光看到了什么,很悠长的眼神:“我救了他,从那以后,我们俩就被孤立了,他们把他喊成我‘媳妇儿’,经常跟在我们俩后面说些难听话。”

“……他们凭什么那样对你?”

“都过去很久了。那个年龄段的小孩最坏了,但我不能被欺负,所以那段时间经常打架,连带着阿满也被欺负。再后来,又过了段时间,因为我保护过几次林演,可能是吊桥效应吧,他说喜欢我,我就吓跑了,”沈淮序笑了一声,依恋地摸了摸乔澜的眼睛,“我被沈家找了回去,很久没到这边来,再来就听说林演死了。”

沈淮序说得轻描淡写,但乔澜却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他的喉咙,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手微微发抖。他想到沈淮序听到结局时候的表情,大概会震惊到不可置信,他当时在想什么?

“我知道舆论的威力……不,这个巷子里的声音都不能称为舆论,闲言碎语就会淹没一个人,”沈淮序叹了口气,“你可能会觉得,捂上耳朵不听不就行了,或者反抗嘛……但是陷入那种境地,根本做不到。”

乔澜看着他。之所以能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件事,大概他心底已经麻木了,相比较他承受多年、永无止境的网爆,被人追着侮辱是同性恋,只是一件小事。如果没有一条生命横亘在中间。

“我看不得你受苦,一丁点都不行,只要想到你有可能也遇到那些,我就想找幻想出来的人拼命,”沈淮序苦笑一声,把他抱得更紧了,“哎……虽然外面不会这样了吧,但是歧视还是存在。我其实……不敢让你知道这些的。”

“为什么?”

“你会看不起我。”

“……沈淮序,”乔澜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不可能。”

沈淮序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倏忽俯身,衔住了他的嘴唇。两个人安静地接了吻,分开时沈淮序轻笑一声:“我知道了。”

他席地坐在台阶上,两条长腿抻直,鞋跟磕在路面上,身体微微侧转,两只手同时抱住乔澜的腰,头也塞在他的颈窝里。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像个无忧无虑的小男孩,跟心爱的人撒娇,因为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包容。

一阵风吹过,高温蒸腾起的垃圾恶臭味被吹散,风里带着丝凉意。这么久了,这条巷子也没有一个人经过,就连身后的老林小诊所里都安安静静的,这是被世界抛弃的地方。

沈淮序吐出口郁结的气,心道,说出来了,也没有那么难。

莫名的,他的思路又连回到早上站在楼道里他一项项罗列、一点点抵消,却发现无论怎么计算,都无法把他和乔澜的付出画上等号。

这样想好像他们之间的爱真的总有亏欠。但沈淮序心里清楚,感情的东西如果需要化成数字,斤斤计较,就距离破散不远了。

沈淮序想起口袋里那个还没来及送的礼物,他做的时候并没有想很多,但此时却微妙地羡慕起那个小小的东西。

如果可以,他也想变成一个玩具、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物件,是飞虫也行,他随风飘落在乔澜的衣领上,在短暂的生命里尽全力仰望他,生的时候听他的呼吸,死了之后,风干的灵魂跟着乔澜飞舞。

这算得上用生命爱吗?

“乔澜。”

乔澜低头看他:“嗯?”

“以后就算害怕,我也不会逃跑了,”他坐直身体,犹豫片刻,把礼品盒拿出来,环视四周,有些窘迫地说:“生日快乐。”

“……是承诺吗?”

沈淮序点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