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的喜欢不烂,很珍贵
视频还没结束, 甚至尽职尽责地记录下了施暴者们对沈煜白毕恭毕敬的态度,最后在沈煜白朝晕死过去的李满走去的画面上戛然而止。
一时间整栋别墅陷入死寂。乔澜下意识地放轻呼吸,他看向李满。
记忆里关于这个人的所有碎片, 像七彩的拼图,支离破碎的分散在时间的角落里。谁都忘了,每张拼图都有例图。乔澜尽力想要看清, 但神志昏愦, 分不清拼图的形状,再也对不准每块的卡口。所有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欣与喜、诚与骗、恨与痛,都化作一阵灰, 随风散了。
就像沈淮序说的, 再见一面,这个人跟他们就没有关系了。不是社会层面, 而是人和人的精神链接, 彻底断开了。
李满似乎没理解视频的内容,他呆愣地站在原地, 脸色比纸还要惨白, 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像呆傻了一般。
“确实是沈煜白把你送进医院的,”沈淮序顿了顿, 轻叹一声,“但你只看到了他送你去医院,没看到江岸连夜从日本回来,在医院照顾你,也没看到我和乔澜接到电话在警察局待到清晨。这也是我的错, 早就该告诉你的。”
李满大概是说不出话了,他用力睁大眼睛, 几次张嘴都没有发出声音。衣服上的水和血迹在暖气的烘烤下逐渐干了,形成斑驳又肮脏的痕迹。
沈淮序说:“我们害怕你没有理智地去找沈煜白报仇,结果你帮着他这样对乔澜……”他停顿一秒,发出不可思议地冷笑,“还把你当人,是我们太天真了。”
他用一句话否定了李满这个人。无论是他的成长、人生还是选择,都被全盘否定了。
相较于江岸气极后的动手,沈淮序的报复更加冷漠深刻。
他只是坐着那里,说了几句话,拿出人尽皆知的秘密,就从根上摧毁了李满心里的高塔。一个人一定精气神儿散了,心底没有信念了,差不多也就完了。
“我一直想保护你,可能从没有做到过。我只是告诉你不能做什么,好像忘了告诉你该怎么做,”沈淮序缓缓转过身,拿起茶几上的棉签擦干净自己掌心的血迹,“所以你说我对不起你,可以,我认,我变成这样也没有找你的麻烦,但是你真的不该对别人下手。”
李满嘴唇蠕动片刻,恍惚地说:“你认了?”
沈淮序话都说尽了,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你怎么能……认了?那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惨淡至极地看着沈淮序。在吊灯映衬下,沈淮序眼角眉梢显出讽刺到僵硬的弧度,其实并不冷淡,甚至分不清他的嘲讽针对于谁,但失望到心死是真的,没有人比李满更清楚。
所以他一步步往后退,像是要逃离那道目光,步伐不稳也没有停下,直到他的鞋跟磕到沙发边缘,方才如梦初醒,猛地转过身,大步跑了出去。
李满带来的东西还放在餐厅的桌子上,因为冷掉了,浮现出油腻的白色。
江岸率先动作,关掉了电视,一直到他起身上楼,始终一言不发。乔澜想跟上去看看,被沈淮序拦住了,只说先让他自己静静。
但乔澜看着江岸的背影,心道,静静没用,以江岸的性格,他需要一个发泄口。
果不其然,晚上十点刚过,沈淮序刚刚洗漱好躺到床上,乔澜还没来及把他哄睡着,江岸的房间门就发出“砰”地碰撞声,像是被人一脚踹开,又随风砸上。
乔澜叹了口气,把沈淮序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轻声说:“睡吧,你睡着了我去看看他。”
“现在就去吧。”
“估计去找酒喝了,”乔澜摸了下沈淮序皱起来的眉头,“现在就去,我可陪喝不到最后,等他快醉了我再去。”
沈淮序握着他的手,温声说:“别忘了给他弄点东西吃,一天没吃饭了。”
“嗯,我一直放炉子上给他温着呢,”乔澜说着,忽然把手搭在沈淮序脸侧,手指捏上他的耳朵,很轻地拨弄着,声音也低了下去,“其实,我真的很对不起他。”
“不怪你。”
“我怎么样是我的选择,但是把他也卷进来……”乔澜兀自摇头,自顾自地说,“是我的错。”
沈淮序说:“别替别人承担错误。”
“你说李满……他跑走干什么?”乔澜手一顿,“如果他真的不把证据拿出来,我要去一趟莫桑比克,至少要找到当时那个地导。”
沈淮序短暂笑了:“不会的。”
“什么不会?”
“李满,不会不给你证据的,给他点求证沈煜白的时间。就算程戈不是他杀的,他这些年肯定也帮着沈煜白干了不少坏事,只要沈煜白倒台,他不可能逃得过,你放心。就是江岸那个事,你跟他商量一下,看他怎么想。”
乔澜盯着他的耳朵:“我还是担心沈煜白全让他顶锅。”
“有可能,”沈淮序眯起眼睛,看向床帘,很好看的蓝色,乔澜刚刚给他换的,说是助眠,“所以不能只有我们和沈家知道……”
“你已经有主意了?”
沈淮序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摩挲着乔澜的手,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竟然在这种慢节奏里把自己哄睡着了。也可能是他这一天耗费了太多心神,精神早已疲惫不堪。
乔澜轻手轻脚地从卧室出来,转身下楼的时候没忘拿件厚披风。刚走过楼梯口,就看到江岸正趴在茶几上,手里攥着张白色的纸,跪在地上擦桌子。
他脚边摆着瓶喝了一半的烈酒,连碟下酒菜都没给自己准备。乔澜走过去,搀住他的手臂,问:“你干嘛呢?”
“我白天好像看到那孙子的血滴在茶几上了,”江岸已经很迷糊了,他眯着眼一寸寸地看,“我给擦干净,别他妈……污染环境!”
“我都收拾好了。”
“你收拾了?谁让你收拾的?”江岸猛地抬头,想挥开他,“我搞出来的,应该我收拾。”
乔澜用了点力气把他按在沙发上,拿着披风把他裹了起来:“别乱动……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人家自己擦干净了才走的。”
“胡扯!”江岸的手被裹起来,只能老老实实地抱着自己,但嘴还是喋喋不休地大舌头说话:“他魂儿都没了,他擦个屁!妈的……沈,老沈,挺狠的……”
乔澜给他端碗的手顿住:“江岸,你可别心软。”
“我心软个……”江岸嗤笑一声,还想再说,但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忽然静了下来,睁大眼睛看向吊灯上的水晶,再开口时声音很轻,仿佛醒了酒,“乔乔,你后悔过吗?”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乔澜很神奇地对上了他的脑回路,往他嘴里塞了一口汤包,乔澜没说话。
“你说你,要模样有模样,要脑袋有脑袋,性格也好,”江岸嚼着嚼着就靠到他背上,含糊着说:“非要一颗烂树上吊死。”
乔澜一边喂他吃饭,一边瞪了他一眼:“谁是烂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