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乔澜没把车停到车库,而是直接开进了院子,这才发现,别墅的大门不知道为什么是开着的。

里面黑漆漆的,在太阳光亮的对比下,显出更加深重的色彩。

……出门之前明明确认过,门是关好的。

趁着我不在的时间谁找来了?乔澜越想越恐惧,沈煜白跟踪我找来了这里,是不是为了加害沈淮序?!

他一个健步冲上台阶,猛地拉开大门,就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沈淮序衣袍散开,表情极尽痛苦,身上还有不少擦伤,尤其是颧骨位置最严重,似乎豁开一个口子,以至于他惨白脸上带了点糊开的血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地狱爬回来的无常厉鬼。

他的轮椅倒在楼梯旁边,从地上的痕迹可以看出来,他是一路爬到门口的。乔澜开门的瞬间,仓惶间他躲到了鞋柜后面,像一块真正的霉菌,只能阴暗又狼狈地躲在角落里。

乔澜对此一无所知,他扑跪到沈淮序面前,用尽全身力气扣住他的肩,颤声问:“谁?是谁来了?”

沈淮序空洞的眼珠转向他,声线毫无起伏:“你去哪里了?”

“……我?”

“既然走了,”沈淮序搭上他的手,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为什么还要回来。”

乔澜愣了刹那,神色巨变,他低头看着被沈淮序掰开,只能垂在半空中的苍白指尖:“你是自己下来的。”

沈淮序向后推了他一把,表情变得狰狞恐怖:“你为什么要跑!你也觉得我是个废物!你怎么敢跑,你凭什么离开我?!”

乔澜怔怔地看着他发疯失态,过了好久终于明白过来沈淮序完美面皮下的虚张声势。他自卑、敏感、恐惧、歇斯底里。

你怎么能在这么害怕失去的情况下,又主动放弃了我?

乔澜心底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比心疼浓稠百倍的痛苦像是直接穿透肉身,烙印在了他的灵魂上,疼得他像虾子一样蜷缩起来。

几秒恍惚,他看到沈淮序试探着来牵他的手,还没等他靠近,乔澜就缩回手,坐直身体,佯装冷静。

沈淮序也从癫狂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他粗喘了几口气,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乔澜的脸颊,慢慢向后,陡然加重力气,一把钳制住乔澜的脖子,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扯。

他用力吻上乔澜的嘴唇,或许这不能称之为一个吻,更像野兽的撕咬。像是要把乔澜拆之入腹,骨血融在一起,才能真正称得上永不分离。

乔澜没有动作,沉默地承受了一切。不知道持续多久,他在嘴里尝到铁锈和咸湿的味道。沈淮序又在哭了。

明明咬破的是我的嘴唇。

乔澜抬手抹掉他的眼泪,跟他额头抵着额头,呼吸交换着呼吸,轻声问:“又在哭什么?”

沈淮序问:“这会是我最后一次亲你吗?”

第9章 你付出,是因为爱我吗?

乔澜看向他的眼底,轻轻“嗯”了声。

沈淮序一僵,眼泪流得更凶了,他咬着嘴唇,几乎呜咽出声:“……随便你,我他妈亲一个不亏,亲两个赚到……”

说着,又一次推开乔澜,慢慢往后挪,重新挪进黑暗里,才故作狠厉地抹了把脸:“我们俩彻底结束了,你滚吧。”

乔澜平静地看着他,竖起三根手指:“这是你第三次推开我了。沈淮序,事不过三,别逼我扇你。”

沈淮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乔澜拍了拍他的脸,忽然嗤笑一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骂我滚就行,我不让你亲就不行,是不是?”

沈淮序梗着脖子,硬邦邦地说:“不是。”

“那你气什么?”乔澜掏出口袋里的湿巾,捧着他的脸,一点点擦掉上面的污迹,“这是借的平安的湿巾,一会记得给它说谢谢。”

沈淮序听见了要躲:“不擦,你肯定也是这么给狗擦脸的。”说着,他挣扎间就要往轮椅的方向爬,被乔澜一把按住脖子,不动了。

“你也配和平安比?它多乖,你呢?”乔澜一点没收力气,“早饭吃完了吗?”

沈淮序被他擦得呲牙咧嘴的:“吃了。”

“嗯,”乔澜问,“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你不会打电话?躲了两年还把自己躲成山顶洞人了。”

“……”

“不想骂你,起来,”乔澜给他擦好脸,扔掉湿巾,冲着沈淮序伸出手,“背你去沙发上,地上太凉了。”

沈淮序避开他的手,不说话,沉默地转身要自己爬过去。

乔澜这次从身后抱住他,额头抵着他的后脑勺。他真的太瘦了,说是形销骨立都不为过,蝴蝶骨硌着乔澜的胸腹,像一把弯刀,刺进了他的心脏。

乔澜哑着嗓子说:“沈淮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什么样?”沈淮序一动不动,声音听起来很压抑,“我昨天就告诉你了,我不是我,我是个死人,我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没有不明白。”

“嗯,你只是不能接受,”沈淮序轻轻拂开他箍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我也接受不了,但是没办法乔澜。每当我尝试着想要走出来,就会遇到……”

乔澜追问:“遇到什么?”

沈淮序不语,被逼急了只是沉默地避开视线,他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让乔澜感到非常心焦,又无力。

他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沈淮序的截肢。每年的体检报告上表明他的残肢已经完全愈合,但乔澜手碰上的瞬间,沈淮序疼得猛然蜷缩起来,嘴唇哆嗦,脸也瞬间涨红,他的胸腔快速起伏,整个人躺在地上痛苦地抱起腿。

乔澜叠声问:“腿疼?跟我说,是伤口疼还是幻觉疼,沈淮序!”

“药……给我药,”短暂的几秒,沈淮序已经疼得满头冷汗,视线盯着楼梯的方向,像缺氧的鱼,“脚,腿都疼,我好疼啊,乔澜……”

“不能吃药!”乔澜猛地站了起来,他飞快地跑了出去,从汽车后备箱把江岸准备好的等身镜搬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