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序失笑:“你慢点,再抻着手臂了,”他用拐杖把土扫到边上,形成一个小土丘,“没人在意他们怎么想……”
他还没说完,铁锹忽然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乔澜猛地瞪圆眼睛:“好像挖到了。”
是一个小的陶瓷盒子,工艺很精美,把上面的土扫开,莹白的瓷面像新的一样。打开,里面竟然放着一部手机。
早就没电了,乔澜借了安保的充电线,一直充到夕阳西下,天空出现粉灿灿的红色,粉霞漫天,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一半躲在山后面,似远似近。
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画面逐渐覆盖住两年多以前那个下葬的早晨,乔澜感觉到沈淮序的视线,握着手机冲他笑了笑。
手机里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东西,应该是沈煜白埋下去的,乔澜点开,里面竟然是当年孟祈乐跟踪他时拍的视频,还有一些污言秽语的短信。
他干脆没让沈淮序看到,一键删除后,找到之前想要跳下去的方向,把手机扔了。
正如沈淮序期望的那样,这个新年格外美好,坏的旧东西,随着手机一并在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无论是假墓地,还是痛苦的人生,全都到此为止了。
回到车上,沈淮序问:“怎么扔了?”
乔澜说:“打不开了。走吧,我再也不想来这地方了。”
他启动车子,这次没有跟着太阳回到半山别墅,而是一路背对夕阳,循着来时路,返回东区的家中。
即使沈淮序在别墅打造了间一模一样的样板房,来到实地,还是有种近乡情怯的触感。
他们从电梯上下来,沈淮序颤颤地顺着鞋柜边缘一路摸到照片墙上,良久他低叹:“还是不一样,我费力把别墅那边的照片,按照我记忆中的样子还原出来,但实际上,两年多时间,会让照片破损更多,已经不像了。”
乔澜点点头:“可以贴新的上去了。”
打开大门,迎面而来一股灰尘味道,除此之外,还有很轻的兰花香气,只不过门窗紧闭,导致这股味道多了丝封尘许久的气息。
沈淮序环视了一圈房子,皱起眉,莫名觉得,乔澜独自住了这么久的家,还不如他的样板房有生活气息。
第70章 爱让人无所畏惧
其实房间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客厅的电视不知道多久没有开过了, 上面布满灰尘。沙发布还是灰色的那条,看起来是新的,大概是买了几条一样的轮换着用。原本放在茶几旁边的宠物自动饮水机不见了, 但开放式厨房里的宠物碗却还在原地。
书房里也没再有打开着的书,全被整整齐齐地锁在书柜里。坐着的视角总归是有些矮的,沈淮序仰头看着木质书柜, 黑洞洞的玻璃窗口像是能吃人的黑洞, 封尘起来的书就是乔澜,始终等待一个人来翻开它们。
夕阳透过窗户缝隙落在空荡荡的桌面上。倏忽让沈淮序想起第一次去乔澜家吃饭,他和外婆打完电话, 转头看到小舅夫推开八月底的窗户, 微风拂过,树叶哗哗作响,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 物是人非,走的走散的散, 没有人圆满。
乔澜打开新风系统, 走过来摸了一下他的手:“冷吗?”
沈淮序摇头, 问:“想吃酱油炒饭吗?”
“可以,但是你要少吃点酱油, 小心腿伤部位色素沉淀……”
“好,打电话叫人送点菜吧,我来做,”沈淮序把视线从周围环境里撕下来,重新粘回到乔澜脸上, “我只是有点想念当年小舅舅那碗盐放多了的炒饭了。”
说是沈淮序做,但东区房子的厨台没有改造过, 不适合坐着的高度,而且沈淮序还没有熟练到拄着拐平稳移动,所以最后还是乔澜动的手。
他从橱柜里翻出以前的餐厨具,刚一放到料理台上,沈淮序就问:“这些都收起来了,你平时用什么?”
“就用煮面锅直接吃了,”乔澜心虚地没敢看他,“不然还要刷碗,麻烦。”
“就只吃面?”
“……自己吃,懒得弄那么复杂。”
沈淮序一声不吭地把他的旧围裙系在乔澜腰间,刚想退到门口,被乔澜顺势搂住脖子不让他动:“我要在你脑门上贴一个情绪警报器,你有点波动,就开始拉响警笛,嘀嗒嘀嗒”
沈淮序说:“……你糊弄着过日子。”
乔澜凉凉地说:“哎呦,大哥还敢来骂二哥,您怎么好意思的?”
沈淮序被他噎得无话可说,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快被这直愣愣的棒槌捣碎了,偏偏他说得还对,还就是有资格理直气壮,简直无处说理。
但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乔澜又软下声音,像摸狗一样挠了挠他的下巴:“我说错话了,哄哄你,去外面等一会吧。”
沈淮序当然舍不得真的到远处等,他装模作样地转悠了一圈,最终回到厨房门口,手臂架在轮椅上,眼睛不眨地看着乔澜动作。大抵是他的目光太过赤裸裸,乔澜整个人开始发红,随手投喂沈淮序几口,就把他赶到餐厅坐着了。
家庭版酱油炒饭的唯一好处就是很舍得放牛肉粒。沈淮序看着自己碗里肉比米多的盛况,有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该从哪下勺子。
说起来,乔澜刚到别墅的时候,他也没少吃他做的饭,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环境影响,这碗炒饭竟然香得他的胃都开始叫嚣起来,他竟然,感到饿了。
乔澜给他加了一筷子炒丝瓜,命令道:“这一碗都要吃完。”
“哎。”沈淮序拿起勺子,近乎郑重地舀起一勺,放进嘴里。牛肉鸡蛋混合着葱油,要把人舌头香掉。
吃完饭,天完全黑了下来,乔澜先去洗澡,等到沈淮序去的时候,发现排水口下水很慢,应该有地方堵住了。洗手台上有两包拆开的洗脸巾,而打开壁橱竟然还有几包一模一样拆开的,显然是拆后忘记了。属于他的牙刷还和乔澜的并排摆在一起,只是长时间没人用,颜色已经开始发灰。
沈淮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心情,不能说乔澜过得不好,但看似井井有条的生活下,是在刻意遵循旧物的同质。就好像这些都不改变,生活就能延续昨日他们俩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种生活方式,冥冥之中天注定一样,没有对方,甚至不敢开启新生活。
怪不得一开始,乔澜会说他自以为是,想当然地以为对方好的借口把人往外推的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天真,最残忍的人。
睡觉前,乔澜躺在床上看手机,听着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时,沈淮序近距离出现在他眼前,正撑着手臂要来吻他。
他没穿上衣,但长裤却穿得很板正,此时侧身躺在床上,动作克制又缓慢地托起乔澜的脖子,把他抱起来,轻轻吻上他的眼睛,然后是鼻尖痣,最后深入双唇间。
呼吸急促,手上却足够轻柔,像是生怕弄坏了什么。
吻了良久,乔澜喘着气伸出手指,点在他额头上推开:“……回到这,你的……唔等等,性……欲也回来……啊!你咬我?”
沈淮序嗯了声,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指尖划过乔澜胸前,带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感,乔澜哆嗦一下,温热的手掌顺着沈淮序的脊背缓缓上移,摸他的喉结,摸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摸到那双深沉的眼睛。
在他进来的时候,乔澜听到一声很轻的喟叹:“你啊。”
事后,沈淮序卸下力气,趴在乔澜身上,任由他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头。乔澜阖上眼睛,奔波一下午,又大汗淋漓地做了一场,他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马上就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