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警察,乔澜从花园返回到沈淮序的卧室门口。他站在门外,手几次想要按动门把,又重新收了回来。最后长长吸了口气,开门进去的时候,沈淮序正背对着他,看着床上的一套完整西装。
乔澜走进去,轻声问:“你做好准备了吗?”
沈淮序顺势握住他的手,苦笑一声:“老实说,没有。”
第67章 我和江岸永远给你兜底
乔澜笑了一下。
老实说, 他刚才回来的时候是有些忐忑的,午夜梦回时,都会怀疑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 其实他根本没有找到沈淮序,他们也没有看到胜利在望。
好在沈淮序这次没有逃跑,他好好地坐在自己眼前。可能因为卸下了什么重担, 整个人看起来明朗很多, 还会装作可怜的样子,拉着乔澜不放手:“我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哎呦,那怎么办?”乔澜像哄小孩子一样捧起他的脸轻轻晃了晃, 随即俯身跟他额头抵着额头, “嗯?小可怜儿。”
沈淮序说:“我不想去。”
他话音未落,平安撞开了卧室门, 像个疯子一样追着球跑了半个卧室, 又像阵风刮了出去。它撞门产生的气流把封死的窗户吹得哗哗作响。乔澜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忽然说:“我们回来之后, 把窗户上的木头封条拆了吧。”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 似乎是料定沈淮序会答应, 他说得很随意。
沈淮序跟着他扭头看过去,半晌, 不甚留恋地环视了整间卧室,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厌恶地收回目光:“好。”
乔澜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摸了摸他的下巴:“复健好了,就不住这里了, 咱们搬到湖东道去,那边环境好。”
“嗯。”
“但是这里其实对养平安好, ”乔澜想了想,手指始终放在沈淮序的下巴上,“就算搬到大平层去,也不如别墅,是不是?”
“……好像是的,”沈淮序不知想到什么,叹气,“你不要到花园去陪它玩,欢喜会吃醋的,在天上急得团团转,‘我妈妈怎么有别的小宝宝了?’就这样。”
乔澜愣了一秒:“才不会呢好吗,欢喜就趴在那个窗沿下面,看着我们逐渐变回到以前的样子,她在天有灵都得高兴屁了,你不要贷款帮她焦虑。”
沈淮序讨饶地笑了起来:“好吧,解决完这一切,我们把她埋到白兰树花盆里,方便带走,晒太阳的时候,你还能和她聊聊天。”
前路漫漫,山不转水转1。乔澜想象了一下沈淮序描述的场景,眼前好像真的有一只矮矮胖胖的小狗,招猫捉虫,自娱自乐也能玩得很好。
这时,江岸在门口敲了敲门框,探头进来:“好了吗?我们得提前半小时到……怎么还没换衣服?”
沈淮序把手从乔澜的手腕上收回去,目光重新投注到床上。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乔澜莫名感觉他心底应该很怖然他是自尊心那么强的人,避世躲了两年多,如今就要当着所有人,甚至是媒体的面,撕开自己身上难以启齿的伤疤。
这似乎和在大庭广众下被扒光了衣服,被迫做出难堪的姿势没什么分别。别人赤裸裸的目光是他无所遁形的利器。
想到这里,乔澜心底立刻涌进无数的惶恐,沈淮序会不会再次龟缩进壳里?会不会又一次消失得一干二净?
乔澜从后面抱住沈淮序的肩,低声说:“没关系,我作为家属代表你去也是一样的。沈淮序,在我们家,你不要害怕行吗,我和江岸永远给你兜底。”
江岸把房间门完全推开,他靠在门边框上,挑着眉:“可说呢,有我在不可能让乔儿受欺负的。没事儿老沈,等我们再复健……”
“不行,”沈淮序打断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平了床上西装的褶皱,怀念什么似的低叹,“好久没穿这种衣服了……我不可能让乔澜自己去那里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下面坐着一大群伥鬼,吸我一个人的血就够了。”
“但是你……”
江岸还想再说什么,被乔澜拦了一下,无声摇摇头。
沈淮序抬起脸,静了两秒,慢慢扬起一个微笑,他问乔澜:“一会结束,我们去看看我外婆,我想告诉她,不要再担心了。”
乔澜说:“好,听你的。”
从卧室里出来,江岸去车库前问乔澜:“要不要喊医疗队待命?”
“……”乔澜帮他按了电梯,推着他进去,“要不要这么夸张?”
“你看他刚才脸色白的,自从开始复健,哪有这样的时候?”
“他幻肢痛已经好很多了,”乔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他没怎么穿过正儿八经的西装,故而有些别扭,“给他点信心。”
“他又不止有幻肢痛,要是抑郁症……引发,嗯……复发了,怎么办?”
乔澜抿紧唇角,手指按在关门键上不放:“你别乌鸦嘴了,”他点点手表,“大哥,几点了你还在这跟我磨蹭。”
到达沈氏楼下,乔澜原本想带着沈淮序走停车场的专用电梯,见不到什么人。但沈淮序坚持要从正门进去,此时恰逢上班时间,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每个人都形色匆匆。
沈淮序穿着板正的西装,他的腿上盖着毯子,遮住残缺的部位,整个人收拾地很利索。
前台笑着迎向乔澜:“您好,有预约……”但她还没说完,忽然撇到坐着的沈淮序,眼睛慢慢瞪圆,从头到尾扫了几遍沈淮序,才颤声喊:“小沈总……”
沈淮序点了下头:“通知秘书处,就说我来了。”随即他拍了拍乔澜的手,“走吧。”
坐电梯直达大会议室,里面还没坐几个人。他们先和叶启芳见了一面,最后通通气。叶启芳让他们放心,沈家老二夫妻这次被沈煜白牵连,是彻底栽了,最近沈氏的股票也因此持续下跌,如果再把沈煜白涉及刑事案件的事情曝光,她和联系好的股东们一起施压,不用担心沈望道不害怕。
话虽然这么说,但乔澜仍然有些担心。他擦了擦手心的汗,感觉自己像是坐着一艘行驶在冰川上的小舟,即使避开了肉眼可见的冰层,但下面是隐藏更深、更尖锐的冰刀。
其实他们谁都不知道前方等待着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看老天爷这次帮不帮忙了。
九点,会议准时开始。沈淮序删掉手机上沈望道刚刚打来的通话记录,他甚至很有耐心地等着财务汇报完本年度收支才握了握乔澜冰凉的掌心,问:“我怎么样?”
乔澜勉强笑起来,镇定地说:“特别板正。”
“那就走吧。”
乔澜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自从沈淮序的身影出现在这间空旷的房间,原本站在台上汇报的人也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沈淮序的腿上。
沈望道坐在会议桌的最前面,他左右两边各空着一个位置。看见沈淮序,从容地笑了笑,招招手示意沈淮序到他身边坐:“你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来吧,你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呢。”
他话音刚落,旁边坐着的秘书就要走过来推沈淮序乔澜被完全无视了。
沈淮序抬手制止了秘书,这是一个极其凌厉且上位者的姿态,是乔澜从未见过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