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旺的微笑愈发深浓,“那让她为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如何?”

“不稀罕!”我不屑地转过脸。

“那现在我陪你,你可满意了?”

“不要,别人用剩的,我才不稀罕。”

“我本来就是别人用剩下的,我在会宁有妻妾八个,你是第九个。”他笑得别有意味。

我又愤怒又委屈地瞪着他,不屈不饶地推着他,他却越抱越紧,吻我的唇,越来越激狂。

颠鸾倒凤。

事后,我半趴在他身上,以指尖轻轻划着他的胸膛,“元帅可知,我有一个妹妹在国相的营寨。”

他微闭着眼,哑声问:“哦?叫什么?”

“乐福帝姬。”

“好像有这么个人。”

“我这位妹妹死心眼,前几日听顺德姐姐说,国相强要了乐福,乐福寻死觅活,如今形神痴呆。我担心乐福想不开,服侍得不好,国相怒火攻心之下一掌击毙乐福……”

“你想见她?”他支起身子,慵懒的神色消失无踪。

我立即坐起身,“顺德和乐福是我最亲厚的姐妹,我想开导开导乐福,如果她把国相服侍好了,也许国相会待她好点呢。”

完颜宗旺的目光就如他手中的箭,贯穿人心。

完颜宗旺没有应允让我与乐福相见,却在三日后带我到青城斋宫,说是带我出去走走,看看汴京南郊的旖旎春光。

虽是这么说,实际上是安排我与乐福相见。我无心欣赏陌上风物,一心想着快点见到乐福。

他弃马与我一同坐在马车里,面色平静,不过我猜测他必定心中有事。

突然,马车一晃,我控制不住地倒向他,他立即扶住我,顺手一抄,将我抱在他腿上,笑呵呵道:“投怀送抱的功夫越发好了。”

“才不是呢,马车不稳嘛。”

“湮儿,回到会宁,我就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了。”

“你是皇太弟嘛,政事繁忙,自然不能时刻陪着我了。”我暗自估摸着,他究竟想说什么?

“其实,我妻妾不止八个,究竟有多少,我也不清楚。”完颜宗旺紧盯着我,期待着我的反应。

我更觉得迷糊,他想试探我是否真的在乎他有多少妻妾吗?还是别的?

我怅惘地别开目光,“我只是众多侍妾中的一个,这也怨不得元帅,只怨我命不好。我们大宋男子也是妻妾成群,我司空见惯了,如果我还是金枝玉叶的帝姬,还可管制驸马不纳妾,可是……”

我敛了酸楚之色,就像受尽欺负的小媳妇那样,“只要元帅心中有一处小小的地方留给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狐疑地问:“你甘愿认命?”

泪水终于滑下来,我道:“国破家亡,我认命,我是亡国奴,是元帅的女人,只要元帅记得我半分好,我别无所求……”

“湮儿,回到会宁,我一样会宠你。”完颜宗旺抚着我的背,抚慰着我,“假若你一心一意地待我,我会看得到,假若你的心在我身上,我也会感受得到。”

“我的心已成碎片,要恢复到以前的完好无损,还需时日。”我坦诚道,含羞地低眉,“现在我还不敢说很喜欢元帅,不过……我已离不开你……”

终于明白他的弦外之音:他要我的心,要我不再喜欢阿磐,要我喜欢他,对他一心一意。

如此回答,没有大话空话、虚情假意,而是将整颗破碎的心袒露在他面前,夹带着些许假情假义,八分诚挚,二分虚假,如此,这虚情假意就变得真实可信。

果然,听了这话,完颜宗旺没有起疑。

他太过精明,我的心思不够他猜,跟他说话,我如履薄冰,必须转弯三道,步步谨慎,绝不能行差踏错。

无论怎样艰难,我也会坚持下去;无论多么厌恶自己,我都要坚持下去!

抵达青城斋宫营寨,完颜奢也迎接了我们,完颜宗瀚在帅帐前等候我们。

我站在一侧,徐徐浅笑。

完颜宗旺与完颜宗瀚低声说话,应该是说我想见乐福的事。

完颜宗瀚先是诧异,看我一眼,接着恍然了悟,最后赞同地点头。

看来,完颜宗旺说服了国相。

金兵引我们来到乐福住的屋子,房门打开,一股呛鼻的霉味扑面而来,完颜宗旺与我不约而同地掩鼻。下一刻,我看见炕上坐着一人,衣衫脏破,容白如雪,目光呆滞。那未施粉黛的脸消瘦得可怕,下颌尖削,与宫中那位天真烂漫的乐福帝姬判若两人。

忍着痛,我缓步走过去,艰难地唤了一声,“乐福。”

她好像没有听见,不为所动,就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乐福,是我啊,你看我一眼。”我慌得握住她的手,却惊得缩回手,因为她的手冷如冰雪。

我焦急地叫了几声,摇着她的身子,她仍然呆呆的毫无反应。

乐福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她连我也不认得了吗?

我惊恐、无措地看向完颜宗旺,他走过来,轻拍我的肩安慰我,“慢慢来,你说一些你们以前的事,也许就好了。”

我拍着乐福的脸,说着宫中旧事,好一会,她的眼珠子才微微动了下。

她漆黑的眸子本是灵动如珠,如今却是毫无生气,就像两口枯井。

乐福的目光终于转向我,散乱的目光慢慢凝聚在一处,突然,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抱住我,“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