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头很晕,越来越晕,天旋地转,我失去了知觉……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这是一个悠长、深沉、安静的梦,梦醒处,好像有人在叫我,一声紧似一声,像是怀瑾、怀瑜的声音。

猛地惊醒,我睁开眼,她们焦急、惶恐的脸映入我朦胧的眼帘。

“公主……”怀瑜站在床前,紧张得好像有人要砍她的头,“陛下来了。”

“哦。”我迷糊地应道,宋帝来了有什么好紧张的,我起来行礼不就好了嘛。

“公主,陛下来了好一会儿了,什么都看见了。”怀瑾急得快哭了。

头还有点晕晕的,我越发不解,费力地支起身子,却发现,我半个身子压着一个人,这个睡得比我还沉的人只穿着中单,而我也只穿着丝衣。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沁阳殿睡觉吗?

似有一桶冰水浇下来,我完全清醒了,想起我在资善堂和二哥喝酒,他喝醉了,我扶他回房,然后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晕了……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和二哥躺在一张床上、而且衣衫不整?

抬眸望过去,宋帝站在房中,着玄色帝王常服,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面色冷峻,不,应该说是严峻冷厉、沉郁冰寒。

“二哥……二哥……快醒醒……”我推着赵瑷,用足了力气,大叫一声,“二哥……”

“嗯……别吵我……”他嘟囔了一声,闭着眼拂开我的手。

我使劲地拍他的脸,总算把他弄醒,然后我立即下床,怀瑾、怀瑜服侍我穿好衣衫。

看见宋帝之后,赵瑷也从迷糊中清醒过来,顾不上穿衣,跪在他面前,惶急而无措,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父皇,儿臣……”

“啪”的一声,宋帝狠厉地掴在他的脸上,厉声怒喝,“她是你妹妹!你竟然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父皇听儿臣说,儿臣什么都没做过……儿臣和皇妹是清白的……父皇明察……”赵瑷急急地解释,面色惨白。

“你最好给朕解释清楚!”宋帝怒不可揭,眼中涌动着滚沸的怒气,恨不得仗剑杀人似的。

“父皇,儿臣和皇兄真的是清白的。”我也跪在地上,简略地陈述,“儿臣来看看皇兄读书的地方,饮了两杯酒,不知怎么回事,就晕了,醒来就这样了……”

“为什么饮酒?你们不知道酒能乱性吗?”宋帝转向赵瑷,怒斥道,“你竟敢诱澜儿同你饮酒!畜生!”

“不是这样的,父皇,儿臣和皇妹只是薄饮两杯……”赵瑷顺着我的话,又是惊惧又是慌乱。

“父皇明鉴,那酒一定有古怪。”

我直觉那酒有古怪,他自然是醉了,可是我才饮了三杯,怎么会突然晕倒?即使醉了,和他同睡一榻,也不可能衣衫不整。如此看来,必定有人在酒中做了手脚,又将我们的衣衫脱了,做成酒后乱性、淫乱宫闱的样子。

我冷静道:“父皇,儿臣和皇兄怎么会做出有违伦常的事?父皇务必彻查,查查那酒,查查资善堂的宫人,儿臣觉得,一定有人陷害儿臣和皇兄。”

宋帝听进去了,眉宇微蹙,似在沉思。

赵瑷转首看我,我对他使眼色,他的心神稳定了些,不再慌乱。

我也不敢肯定有人陷害我和二哥,不过此事必定不寻常。

半晌,宋帝面上的厉色稍稍和缓,道:“此事,朕自会查清楚。”又对二哥道,“如若再因酒误事,朕严惩不怠!”

赵瑷道:“是,儿臣铭记在心。”

我舒了一口气,却听得宋帝冷冷道:“澜儿,跟朕回去。”

我对二哥眨眨眼,在怀瑾、怀瑜的搀扶下,离开了资善堂。

酒醉一事,不了了之。

我不知道宋帝有没有彻查,不知道是否查出暗中搞鬼的人,我也不敢问。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好像从未发生过。不过,赵瑷比我倒霉多了,宋帝罚他在府中抄书五日,无召不得入宫。

这几日,为了让宋帝消气,我也不敢太张扬,就在沁阳殿前庭后苑散心。

可是,闷了五日,我就受不了了,只能在宫中到处走走、看看。

经过几年的修建、营造,大宋皇宫颇具规模。临安本就是个山灵水秀的江南佳丽地,宫中建了多处犹如阆苑仙境的苑囿,供帝后、妃嫔游玩。堂、阁、斋、楼、台、轩、观、亭、榭,星罗棋布,数不胜数,令人叹为观止。这些建制与林木花卉、碧池绿波相辅相成、相映成趣,可谓处处是美景,行走其中,犹如穿梭在富丽堂皇的画中。走累了,可以随便找个佳处歇脚,再继续逛。

怀瑾、怀瑜陪着我漫无目的地走,时不时地劝我停下来歇一歇,可是,这些风景都看腻了,有什么好看的?

忽然,我想起一个有趣的地方,就问她们太医院怎么走。

来到太医院,一股浓郁的药香扑了个满身,那般熟悉,我深深地吸气,仿佛回到了家。

太医和医侍们正忙着,见礼后,我说要看看这里有什么医书,医侍就带我来到珍藏医书、古方的房间。

木柜子上摆满了医书,我喜不自禁,终于找到了打发光阴的好法子。

先把怀瑾、怀瑜打发回去,然后,我躲在这里看医书,无人打扰,惬意、悠闲得很。

看着看着,一本书就啃完了,我坐得腰酸背痛,起身伸伸懒腰、舒展筋骨,决定明日再来。

凉风习习,日头西坠,西天的云海艳红如烧,气象万千;霞光璀璨,照在宫墙上,仿佛披着一层曼妙而绮艳的红纱,随风轻扬。

我走在宫道上,步履轻快。

前方走来一人,步履沉缓;着天青色长袍,一张俊逸的玉脸被晚霞染红,淡淡地笑。

二哥,赵瑷。

他站在我面前三步远,长身玉立,霞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而我的背影,朝着反方向延伸,背道而驰。

“皇妹,近来可好?”他问,语声轻淡,如冷瑟的秋风。

“很好,你呢?”我的唇角含了一缕笑意。

“嗯。今日母后召我进宫,问了一些事,现下正要出宫。”赵瑷袍角微掀,一本正经地说道。

“皇兄好走。”我也矜持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