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开在机场里一直坐到天亮,早上八点多这样,他周转到汽车站乘坐大巴出发前往余川市,在上午快下班的那个点,晏开来到余川市其中一家派出所,他用自己想了一晚上的措辞说自己要报案。

“可以先说一下事情经过吗。”一警察问他。

晏开斟酌了一下,才说自己可能是从这个城市被拐卖走丢出去的,想要借助警方的力量寻找一下亲生父母。

对方一听,立马就给他做了立案登记,晏开也在对方的指引下留下了自己的多样相关信息,以便警方做系统化的对比筛选工作等等。

忙完所有事,已经是傍晚了,晏开坐在派出所门口又是久久的发呆,天彻底黑下去以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去找地方吃饭和住宿。

之前在外边的时候,他什么时候该吃饭、要去哪里睡觉、穿什么衣服,基本都要按照贺染的要求和计划走,被推着走惯了,现在搞得他都有点生活头脑钝化了。

在酒店躺下以后,晏开全身筋骨好像都沸腾了,长久的缓劲过后才进入一种生理待机状态。

晏开很困,但是脑子里还在想着明天该干什么,派出所的警察建议他说,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去置办个手机之类的,这样比较方便后续联系他。

原来现在移动电话已经走入大众生活了,他在温哥华那几年只会偶尔看到有钱人才使用移动电话,而且也不像今天梁警官给他看的那个什么“诺基亚”那样小巧轻便,他在封闭的基地这三年,外面世界都发展成这样了,他和社会脱节得也太厉害了。

经过半宿的思考,晏开做了一个短期计划,他明天要去酒店前台续住一周,在等待警方回应的同时去重新认识现在的社会节奏,如果警方在一周内没能给他答复,他就先租个房子住着慢慢等,总之他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生活,如今只能朝前看了。

而且他还得找工作养活自己吧,虽然手上是有很多钱,但多出来的那部分钱,他并不打算动,如果有机会还是还给贺染最好。

也不知道贺庭被关押在中国哪座城市,他还挺想去看看的,也不知道贺染会不会偷偷去看贺庭。

晏开从天南想到海北,胡思乱想了大半宿才慢慢睡着。

第二天晏开找到了一家手机直营店,并在销售员的引导下办了张电话卡。

从商场出来后,晏开跟着说明书和自己的摸索,在手机通讯录里存下了梁警官留给他的号码,并立马给对方发去了一条信息说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同时他还发现,新建通话联系人并不需要号码才能建立,只有备注也能存进通讯录里。

于是他按着键盘在新建联系人的姓名一栏打出“贺染”二字,然后空号码保存在了通讯录里,除此之外,他还把贺庭马飞一行人的名字也存进了通讯录里面。

晏开想的是,如果以后再碰到他们,再一个个把号码填进去就好了。

买这台手机花了两千多块钱,晏开感觉自己有被忽悠的成分,而且经过他观察,其实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用上了手机,手机仍旧是奢侈品,在泰兰的时候他也没怎么见过几个人用,而基地的保密性工作更是不允许私藏使用移动通讯设备,也可能是那边还没有那么普及移动电话,比较泰兰的发达程度和国内相比还是差了点。

来到余川市的第三天,晏开偶然看到了一则医院的招聘公告,他想着自己正没事干,于是就拿着关于自己学历的相关凭证去应聘了。

晏开的学历足以秒杀大部分同岗位竞争者,结果却因为他在毕业后三年内都没有相关工作经历被婉拒了,晏开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早知道让杰瑞给他开个工作证明留着了,虽然也不见得在基地的工作经历多拿得出手。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游荡了近好几天后,晏开才渐渐熟悉国内的生活节奏,但国内的安定自由也让晏开常常觉得有些难以适应。

如今他都不会再有人盯着,想去哪里想做什么完全可以跟着他自己的意愿走,晚上在酒店睡觉时,他总是会忘记关灯,因为九点自动熄灯这件事几乎刻在了他的大脑里,晏开感觉自己不是海归回国了,而是坐了个牢释放回来了。

终于在第十天的时候,晏开的手机第一次拨进来了一个电话,他看着来电人是梁警官时,紧张的按下了接听。

还没等他说个字,那边的梁警官似乎比他还要激动,立马就抢话说:“麻烦你立马到派出所来一趟!我们应该是找到了你的家人!”

【??作者有话说】

在给两位主角定名字的时候,是参考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常见的美好典故意象:鹤往北飞,雁往南下。

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机场和北京恰好都在北纬40°这个区间,如果以这条纬线为界,往北飞就是西伯利亚,往南飞可到云贵高原,所以就是:“鹤(贺)往北飞,雁(晏)往南下”啦。

◇ 第46章:家

和梁警官通完电话后,晏开赶忙从酒店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他准备已久的新衣服换上,将自己收拾得看起来精气神许多后便出发了。

在出租车上,他对着前面的座椅在心里紧张的练习了几遍怎么比较亲切的喊爸爸妈妈,但从酒店过去派出所也就两条街的路,他还没练习出个所以然就下车了。

进派出所以后,他每看到一个不是穿警服的中年人,都会先紧张对方是不是湳楓他的父母家人,但梁警官很快就出来告诉他,他的家人还在赶来的路上,让他先坐着等一等。

大约过了五分钟这样,一名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儿急匆匆走进来,梁警官立马跟晏开介绍说:“这是你妹妹,陶昔。”

名叫陶昔的少女也是犹豫了一下,才漫步过来怯生而激动的叫了一声哥。

晏开也同样局促的说了声你好,陶昔可能有点青春期的急躁在,她连忙解释说:“妈妈和段叔叔还在来的路上,我的学校离这里近,我一接到妈妈的电话就先过来了!”

“妈妈……和段叔叔?”

陶昔哎呀了一声后,才连忙补充解释说自己和晏开其实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关系而已,晏开是在医院里被抱走的,被抱走的时候才刚刚满月,名字都还没有定下来,而父母在他弄丢后的第五年就离婚了,随后双方也慢慢组建了各自的家庭,当初两口子离婚的原因也是受于家庭压力,因为晏开当时作为唯一的独生子湳楓且被弄丢了,家里的爷爷奶奶就很希望两夫妻重新要一个孩子,两口子最后矛盾重重就离婚了。

晏开点头表示理解了,但心里却又跳出一个声音说: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一起了,那他们会要我吗。

在焦急的等待中,晏开还从陶昔口中得知,他的父母其实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他,他父亲叫段文长,目前不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婚以后就去了隔壁三湘市生活,现在已经是药监局的某科长了,他们共同的母亲叫路霜,曾经是一名血液科医生,不过在晏开弄丢以后就放弃了医生这个职业,改嫁之后一直在本市的生物研究所工作,这对离异夫妻早年就是从同行变成家人的典型案例等等。

听陶昔的描述,晏开大概能听出自己的父母都是有知识文化的中产阶级,知道他们的生活条件还算不错,晏开心里好受了不少。

路霜到门口时候,晏开凭感觉一眼就认出对方了,她是光脚进来的,手上提着的一双断了鞋跟的高跟鞋,脖子上还挂着工作牌,陶昔说路霜五十岁多一点,不过晏开看着却没有五十岁的样子,怎么看都很青春蓬勃,这对晏开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至少他还能见到年轻时的父母长什么样。

晏开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对那个满脸泪痕的女人喃喃道:“妈妈,我在这里……”

段文长这个父亲角色到的时候,两母子已经抱在一起哭得喘不上气了,他默默站在一边等了很久,等到晏开终于能抽出点间隙看他的时候,他才很正式的颤着哭腔声介绍自己说:“孩子,我是爸爸……”

离开派出所前,一家三口一同给派出所的工作人员磕了好几个头,梁警官还告诉晏开说,正是因为他的父母在寻亲这件事做了很多工作,这么多年也一直有在各种寻亲组织和社区中游走,他们工作才能进展和收官这么顺利。

“整整25年啊,你父母都没有放弃过找你……”

晏开鼻头一酸,小声的又说了句谢谢警官。

在这一天,晏开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生日,也想起了他今年根本没有26岁,他上个月才刚刚满25岁而已。

这也让他想起很多年前在福利院的往事,那会儿福利院不会给五岁以上的孩子发新衣服,因为五岁就可以入学了,入学以后冬天会有政府补贴保暖衣物和校服费用,福利院里的孩子太多了,然后院长就把他的年龄往上加了一岁,让他就提前去念书了,久而久之他也就忘记了自己的真实年龄。

25岁这个年纪,做什么事情都合适,就像左右手各牵着父母一起回家也刚刚好,毕竟俗话总是说有父母在,多大都算孩子嘛。

说是回家,但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其实也没有一个真正存在具体化的“家”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晏开以后都不用再漂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