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开走时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团塑料袋扔给贺染,然后就头也不回的换去了比较靠前几排靠近过道的位置。

贺染当即就打开了塑料袋,只见里面躺着一小盒药品之类的东西以及一张发票,而从包装盒上面的图文信息也不难看出来这是个鼻腔喷雾用药,他又看了一眼发票,上面的信息显示该药品在半小时前购于机场内的便利药店。

等到登机预留时间快结束时,贺染又走到他座位旁边将那本英文小说集和一盒坚果放到对方面前的小桌板上,并低声了说句对不起。

晏开还气着就没搭理对方,贺染恋恋不舍的低头下去亲了对方的脸蛋一口就返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注意到靠窗那名小孩一直在看自己桌上的坚果,于是晏开便直接打开了盒子和对方一起分享起来,坐在他们中间的母亲还抱着大约只有一岁的孩子,她连忙道了谢表示不好意思,可怀中的孩子因为吃不了就哭闹了起来,一时间内机舱里都是哭声,几乎要盖过了晏开耳边的其他声音,更不遑论上方的起飞提示播报声了。

等到孩子哭声终于在女人的安抚下渐渐平稳消失后,飞机已经离开地面了,晏开给自己留了一小把坚果,就把剩下的大半盒都给了靠窗那名小孩。

终于得以静下心来后,晏开正准备打开他的小说消遣时,书页里掉了张纸条出来。

他不解的打开一看,原本平淡的表情突然拧了起来,快速一目十行阅读完一遍后,他并没有马上消化出个结果来,然后又只能从头细细跟着上面的字迹在心里默读了一遍:

“贺庭找到了一些关于你父母的消息,相关凭证我放在你背包夹层里的文件袋里了,另外文件袋里还有一张银行卡,里面的钱不要不舍得花,每一分都是你这三年在基地努力工作挣到的薪水,最后,忘了我和这三年发生的一切,回去过正常人的日子,重新开始好好生活吧贺染。”

此时飞机已经完成助跑起飞并离开了地面,机舱内传来十分官方的播报声:“Good morning, dear ladies and gentlemen, our flight is to Beijing Capital International Airport in China……”

同时候机大厅上方也传开了登机检票的提示音。

“Attention passengers traveling to Russia,……”

贺染注意着耳边的广播提示信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机票,又抬头望向那架距离地面越来越远的白色客机,看着它变成一个小小的点然后彻底消失在云层里,他的脸颊也被两条清泪剜得辣疼。

对了,忘了说,我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放你离开。

◇ 第45章:北飞南下

在飞机上的那十几个小时是怎么度过的晏开已经没有印象了,现如今他站在人流密集的航站楼里,耳边全是熟悉的母语时,头脑却要更加浑噩了。

这条回国路,他竟然从2000年走到了2003年才到达目的地。

可晏开总感觉自己还有什么没弄清楚,于是他一路问到了机票代售台,他有些丢魂的问票务员有没有去土耳其的航班,对方却说今天没有了。

“那明天有吗。”晏开又问。

“明天的话……目前是有的。”票务回答他说,并好心提醒:“不过您办理签证了吗,如果没有的话,那边现在好像不支持落地签哦。”

晏开摇摇头,“没有。”

“那您先去把签证的问题解决了吧,未来一周都有航班。”票务员工作态度十分耐心,她看晏开哭得胸口前的衣服布料都湿了,就递了一沓纸巾过去。

说完谢谢后晏开只能先找个地方坐了下来,他已经十几个小时没睡了,眼皮浮肿发红得有些难受,身心更是透支得有些脱力了。

他也饿得有些腿软了,然而等到他在偌大的机场里找到便利店时,从口袋里掏出的却是土耳其当地货币,老板便告诉他某某地方就有自动取款机,让他到那里取钱去。

他身上一分人民币也没有,这使得晏开陷入了短暂的焦急后才想起贺染留给他的银行卡。

等到他拿着卡再一番折腾找到取钱的地方,看到电子屏上跳出来的账户余额时,晏开眼睛似乎有短暂的眼花了一下,他认真数了两遍,仍是不敢信8这个数字后面后面带的是六个零。

晏开刚刚来的路上不是没有预想过这张卡里会有多少钱,如果这张卡里的余额单纯是基地给他发的薪水,按照基地的积分规则和新改的汇率标准算,他那些被销掉的积分算下来最多有一两百万……尽管一两百万对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都不是小数目了。

不过他只取了一千出来,因为他不仅要充饥,还要买衣服,现在是十一月,北京已经很冷了,可温饱都解决以后,晏开再次在这个机场里陷入了迷茫,他现在要去哪?

去找贺染,把多出来的钱的还给对方?可是贺染在哪呢?土耳其或者是泰兰?

可他真到那里了又能怎么样,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找这个人,别说他在基地待了三年,其实他连基地在泰兰的哪个地方都不清楚,包括这三年他在国外走的每一步,他都不知道自己脚下身处何方,几乎在基地外的每一步,都是贺染牵着他走的。

所以,他们现在是彻底的断联了。

而这场断联,贺染甚至没有给晏开一个前情提要,突然的断了就是断了,正如他每次要逃走前也从来不给贺染一个信号。

晏开在原地坐了足足半小时后,他才想起去看那个文件袋里的东西,里面的东西也不多,就两张复印件,上面提供的信息有限,但他现在知道了自己的父母和出生地应该是在一个叫余川市的地方,以及余川市在他出生那年丢失了近百名婴童,而且基本都做了报警备案。

而据晏开的知识储备回忆,余川市正位于云滇以北和黔西的交界处,如果说他当初真是被拐卖的,他也仅仅是被拐卖到了距离家乡三百公里外的地方而已。

晏开有些心热,因为他现在不仅知道了自己大概来自哪里,还得知了他的父母也可能一直找他。

在飞机上时,晏开已经很清楚自己是真的如愿回国了,自从接受姐姐已经不在了这件事后, 他还从来没有思考过回国之后该何去何从这个问题。

也可能在他的无意识中,他早已经觉得自己不会有机会回国了吧。

如果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那……他可以回到父母身边吗?

可惜今天没有直飞余川市的航班了,但是售票人员推荐他飞到隔壁三湘市去,这两个地方就一个小时车程,到时候下了飞机再转车也差不多。

晏开接受了对方的建议,便买了晚上直飞三湘市的航班。

在候机的几个小时里,晏开去服务中心跟工作人员借了电话,他绞尽脑汁回忆起了基地的一个号码,然而拨打过去,那边连要求输入指令的提示音也没有。

于是他又问工作人员电话开通了跨国服务吗,对方说是全球通的,于是他又拨了两次,仍是一样的。

晏开这才想起来,中国是佣兵禁地来着,而且他现在这么做,似乎有些伤害到了基地的安全隐私,愧疚之余他便彻底打消了再联络基地那边的想法。

飞机掠过北京城的夜空时,晏开不由得感叹首都真是繁华,社会的变化真是天翻地覆,1996年他出国时滇市都还没有机场呢。

晏开这回没把包放在行李架上,他把里面的东西再清点一遍了,里面的东西不多,他的所有重要证件都在里面,以及学历证书等等一样不落,贺染也真是有够小心的,他们四处奔走的近半个月里,这些个东西能藏这么好。

原本他记得包里夹层还有贺染的剃须刀,没想到对方还记得拿走,这倒也算两清得挺彻底了,一件关于对方的东西都没给他留。

过了一会他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对方有件东西忘拿了。

如果以后不小心再遇到,再把表还给他吧,晏开心想说。

接下来的航程,晏开一直都在盯着表盘上的指针移动度过,时针走到两点的位置时,飞机安全在三湘市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