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晏开有点意外,“我?”
贺染的笑容变得很淡,那是一种带着怜爱和叹谓的笑:“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勇敢,你能把自己从小遭受的无辜苦难当做被善良眷顾的幸福,无论是生活上的苦难还是我当初给你带来的伤害,你对苦难的逆反力总是勇敢又果断,你反抗苦难的能力超出了我的想象……包括后来,我也没想过你会有再来见我的一天,我一直觉得我是你所有情感意愿之外的存在,但你还是突破了这种曾经对我深恶痛绝的意愿,来到最危险的地方见我,晏开,这是一份客观和主观上都无法否认的巨大勇气。”
在听到这番话之前,晏开从未去思考过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而对于那些无法改变的苦难,家人父母都在忙着怜爱愧疚和弥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在肯定他的数年坚韧和看到了他敢从泥潭里爬出来的决绝不屈。
“哪有。”晏开有些心酸感慨和不好意思在,“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贺染摇摇头,“不是的,你既然有对勇气的评判标准,那说明你已经具备了这种勇气程度。”
“……照你这么说的话。”晏开好像有一口想流泪的闷气在,他笑了笑说:“你就是我的勇气极限吧。”
长久的沉默对视后,他们得到了一双流泪的眼睛。
其实他们真正的重逢不是在苦苦找寻后见到的第一面,而是此时他们已经走出时间之外,却还都被困在属于彼此的时间里,现在他们转过身,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来对方都还在原地。
重逢不只是人和人的再相遇,更是心与心的重新确认,他们流泪,不是因为今日我又回到了你身边,而是他们得知了两个人隔着天涯海角时,他们的心却始终离得那样近。
贺染拿起地上的鞋子给晏开穿上,“站起来给我看看。”
晏开将头上的凤冠重新戴好,然后捋直裙褶站了起来,他在贺染面前转了两圈,裙摆被掀起的风撑成一朵蘑菇,叮铃作响的银饰撞击声清脆干净,人停下来后还在响着最后温情的余音,这都是只属于贺染的珍贵一刻,永恒且名正言顺不再需要任何试探,不再患得患失。
两天后,两人前往莫斯科时在伊尔库兹克市区稍作了停留,因为贺染的舅舅要请他们吃顿饭。
离开伊尔库兹克市前一晚,贺染带着晏开出去走了走,尽管这里晏开已经逛了一遍,但故地重游,还是要有故人才有意义。
贺染不知道晏开已经来过一次,他认真而耐心的给晏开讲着自己故土的一切,给他讲安加拉河畔的凯旋门,讲救世主大教堂是西伯利亚地区最古老的石头教堂,告诉他教堂外的壁画是耶稣在约旦河接受洗礼,他们路过满胸勋章的别洛波罗多夫雕像,在胜利广场上,贺染告诉他说二战苏俄卫国战争英雄纪念墙上有他的祖先,他还告诉他纪念墙前那抹圣火从点燃至今,一年四季昼夜交替都从未熄灭……
“在俄罗斯,大多数州城市都会有这样的纪念墙和圣火,国民们会在重大节日的时候会来圣火这里献花悼念。”贺染介绍说,“以及有很多要结婚的青年人,他们也会来这里献花。”
2010年的第一天,贺染和晏开做了一件严肃而庄重的小事在他们相识的第十年之际,两人一同在圣火前献了鲜花,并确定了恋人关系。
【??作者有话说】
这本可能在27w字左右完结O_o,不请假不出意外的话,下周末这样大概就完结了:D
◇ 第63章:雪落海参崴
“头,抬一下。”
贺染配合的将下巴往上抬了一点,晏开重新给对方叠好领子,又把领带打好。
“要穿大衣吗,下雪会很冷。”晏开将对方军礼服胸口上的金色流苏梳理整齐说。
贺染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要穿。”
于是晏开又将那件厚实的黑色大衣拿过来给对方套上,“那等你退役以后,这个衣服会被收回去吗。”
贺染穿好衣服后照了照镜子,“为什么这么问。”
“我,我觉得你穿这个很好看,以后要是看不到了会有一点可惜。”晏开拽着对方的大衣翻领,他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两人无论是身形还是身高都相差了一大截,被这一身板正军礼服包裹的贺染更是被修饰得更加高大英朗。
贺染轻轻一笑,他将两只皮质手套戴上,“不会被收回的。”
换好衣服从酒店出来后,二人哪也没去了,而是前往了莫斯科的机场,因为贺染去处理退役申请几次被搪塞暂时驳回,他在莫斯科耗费了将近两周仍是没有取得任何进度,就在昨天贺染才被告知要返回部队总部找到他的对应上司才能受理申请,不过这前前后后也看得出来是组织对他的挽留,所以贺染现在不得不前往海参崴某总部。
而贺染入境中国和移居的凭证材料还在处理中,大概还需要两周左右才能办下来,所以他还不能马上跟晏开一起回去,再加上他还要前往海参崴,二人不得不又暂时一段时间。
“八个小时?”晏开捏着对方的登机牌惊讶说,“从莫斯科去海参崴竟然比去北京花的时间还要久?”
“嗯,莫斯科距离海参崴好像有差不多九千三百公里吧。”贺染说,“下次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去海参崴玩。”
晏开点点头说好,“那下次吧。”
如果是以前,他们都会觉得下次不一定有下次,但现在不同了,“下次”“改天”这种话术不再是一个关于愿景的时间名词,而是迟早会实现的时限用语。
贺染也无法确定他什么时候会去到中国与晏开团聚,但晏开也没有去过多追究,总之这就是即将实现的事实,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时间为他们铺好路而已。
这边的别离相比往前,难得的要轻松了很多,晏开没有再发现什么断联的纸条,也没有收到诀别的信息,这只是一次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短暂分开而已。
时隔半年再回到家中,晏开发觉余川市的冬天要比俄罗斯暖和上太多了。
这次离家有点久,他一回来,次日路霜就来看他了,陶昔放寒假有一阵子了,打算正要拉这两母子一块去旅游几天。
晏开委婉拒绝了,毕竟贺染什么时候能过来都说不准,要是他来的时候自己不在家就有点麻烦了。
路霜又说陶昔他父亲计划今年要旅行过年,目前的计划是去西沙群岛。
晏开出乎二人意料的再次拒绝了,他解释说:“我今年有一点另外的打算,应该……不能跟你们一起过年了。”
两母女对视了一眼,陶昔比较爽快就直接问了:“那你是要跟谁过年?不是去段叔叔家吧?”
“不是……”晏开有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是,有其他计划,但是还没定下来,也还在筹划中。”
虽然猜不到晏开的计划是什么,但这遮遮掩掩的样子肯定隐情不小,不过晏开也不是小孩了,路霜就没有过多追问,只能放任对方去了。
状态恢复得差不多以后,晏开就开始忙活了起来,他将房子里里外外重新打扫了一遍,卧室也重新布置了一遍,原本的单人床也搬去客房现在换上崭新的双人床了,地暖来不及装了,他只能先装了个中央空调,在这之前他的房间里都没有过任何制冷供暖设备,余川市位于亚热带上的偏温带地区,再热的时候只吹风扇也够用了。
他尽可能在各种商品中搜罗出贺染喜欢的日用品类型,余川市里的几个超大型超市他都走了一遍,除了更换部分家具,他还添了很多他认为他们会用到的新家具。
距离春节也就还有十来天了,上班族们陆陆续续的都放了假,街区里早早的就有了年味,晏开以往从来不会刻意去打理装饰自己的房子,毕竟他之前都没有在自己家过过年。
这期间贺庭来看过他一次,这一次来他同样意外贺染竟然也不在。
“他的移居申请上周就已经通过了,我以为他已经过来了。”贺庭说。
晏开点头表示了解,“移居手续的事他跟我说了,但是他的退役申请还没有落定结果,所以现在就还在海参崴。”
“这样啊,那还挺麻烦的。”贺庭这倒是不知道,“我带了点年货过来,待会给你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