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焉:前妻也是妻子啊,前妻是不能被别人(指六岁小孩)勾搭走的。

宋恒焉自尽倒计时,Day3。

◇ 第59章 59.湿湿的

我持续地跟着周难知出门。我的大脑对此不甚赞许,它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意义。跟踪,躲藏,观察,窥伺。这一切使得我看起来不比别的Alpha上等多少,因而它陷入宕机,难不成人活到一定年龄,就会不自知地成为一个卑劣的人?

其实我知道自己的卑劣。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我应当在离婚协议上尽快签字,完成一整个离异的手续。既然我没法给周难知幸福,那我就应该把自由还给他,按理来说是这样。

但在那之后呢?没有周难知,我的世界要怎么运转呢?偌大的一条流水线,只要缺一个螺丝钉就没法流畅地继续运作。而周难知对我来说远远不只是一个螺丝钉。

螺丝钉是随时可以替换的。这个坏了,就再拿一个新的顶上。但没了周难知,我没法再找到一个全新的Omega来替代他。没有人和周难知是一样的,这使得我的松手变得加倍艰难。

周难知吃完午饭出门,走进某家书店。说是书店,其实有很多饮品和甜点在菜单上,落地窗大而透明,没有贴上窗贴,方便我坐在车里注视着周难知的动向。

他点了一杯西瓜汁,喝了几口,而后打开书本,专注地看了起来。

我忽然意识到,如果不是他的父亲生了那场重病,他会过得很好。至少比现在要好。因为他有好一些感兴趣的事,他总能给自己找到可以打发时间的消遣。

离开我,他的日子也照样会规矩地进行下去。书籍,影视剧,野餐,郊游,不管是一个人做的事,还是和朋友一起完成的,他都得以实践。

我精心策划了许久的联姻,于他而言是一场未经过预报就过境的海啸。即使我努力作出风平浪静的伪装,周难知也还是识破了我,看见了海平面下涌动的水流。

这场海啸险些把沙滩弄得一片狼藉。但是周难知很聪明,他抽身得很快。一度,他也被卷进狼藉里,筋疲力尽地捱过了一些时日。可他很快就决定,要把这些狼藉都收拾好。

我不可告人的暗恋,我心机深沉的筹划,都将被周难知像丢贝壳一样丢回海里。他的手上有划伤,贝壳的边缘尖利,他再小心也中招了。可是不要紧,没有痊愈不了的划伤。

他又翻过一页书。日光很好地落在他的周围,我看到几个女生窃窃私语地路过,想和他要号码,又怕打扰他看书。

最终,她们还是鼓起勇气凑上前,和周难知说了句什么。

我们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周难知会告诉这些女孩子,我已婚了,旁边的这个Alpha是我的丈夫。她们会一半遗憾一半了然地离开,有闲情逸致的话,还会在走时留下几句走心的不走心的祝福。

可是现在,丈夫变成了前夫,前夫坐在车里,无能为力地旁观这场搭讪。

周难知没有把电话给出去。他摆摆手,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如果我的脸皮再厚一点,我可以自作多情地想,这是因为周难知尚未从我这场海啸里走出来。我作为一场事故,给他留下不小的后遗症,让他没有那么快就有精力打算开始新的感情。

周难知用了两个多小时,读完了那本书。窗户玻璃有所反光,我看不清书名。

他会看什么书呢?《如何从不健康的关系里脱身》,还是《摆脱前夫的一百个招式》?

周难知把书放回到书架上,收拾了一下桌面,帮服务员承担了一部分的工作。而后他起身,准备回程,但是密密麻麻斜下来的小雨阻拦了他。

出来时天气正好,周难知没有带伞。预计这场雨不会下很久,他站在店门口,小心地注意不会挡到进出的客人的道路,准备等雨停了再走。

但是雨始终没有停。周难知面上出现犹豫的神色,叫周千澍来接他?未免太折腾工作党。给他母亲打电话?对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为了给他送伞,特意出一趟门的。

我坐在驾驶座,期盼着周难知能在通讯录里找到另一个选项。也许他早在提出离婚的那天就把我拉黑了,也说不好。可是只要他打来,哪怕只响一声铃就挂断,我的出现也会显得顺理成章。

周难知摁下锁屏,垂下手。我明白了,我不在他的备选项里。他宁可多站一会,等到双腿发酸,都不觉得有必要给前夫拨个电话,毕竟离婚协议摆在那里呢。

我把车绕着开了一圈,回到原地时,周难知还站在那。小部分雨水打到了他的头发上,致使他看起来湿漉漉的。他没见过我这台车,看到我拿着雨伞走过去的时候,还很惊诧。

“……恒焉?”

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都足够自然,好像我真的只是开车路过这里,恰巧往窗外一瞥,就看到了他。刚好我又不太忙碌,有把他送回去的空当,而不至于冷漠地路过,任他在门口站到天黑。

虽然,世上不会有那么赶巧的事。但周难知在这会还是比较好骗的,他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有些抱歉地,“麻烦你了。”

我第一次去他公司接他的时候,他就过意不去,名存实亡的联姻而已,有必要做秀做到这个份上?太敬业了。

等我接他的次数变多了,周难知终于也习惯了,不再觉得这算是什么很值得他惊讶的大事,接送一下也没什么,甚至他还会进一步问询,看我能不能把他的朋友也送回家。

如今,我苦心积攒的熟稔都不作数了。周难知又恢复到最开始那副界限分明的模样。那句麻烦你了的意思十足客套,要不是天气不好,要不是雨不停,我都不会上你的车的。都离婚了,还让你开车相送,真是不好意思了。

我生怕他开口问我离婚协议的事。要怎么说呢,抱歉,我根本就没打算在那上面签字,虽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挽回你,可是我也没打算就这么了结?我打开车载音响,音量比往常要高不少,以前我会把音量放得尽量小,免得打扰周难知睡觉,又或者打扰他开口。现在,在歌曲嘈杂的干扰下,要再说话就很不方便。

这样周难知就算有心想问一下离婚协议的进展,也只能因为过大的音乐声而咽回去。

我看得出他的欲言又止。隔了一阵子没见,他是有话想对我说的,可是我没法确定,那些话会不会是我想听的。要是他焦急地催促我早点把离婚协议签了给他,我恐怕就再也没法拖拉,只能照做。

一路上,吵闹的音乐都代替了我们俩之间也许会发生的不那么愉快的交谈。我兜了一点远路,希望周难知没看出来。

可惜路不管再怎么兜,都还是要到达目的地的。雨早就停了,周难知推开车门,站在门边,抿了抿嘴。

最终,他只叹了口气,说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呢,我想。谢我给你正常的三观带来巨大的冲击之后还阴魂不散地出现,还是谢我一路不给你沟通的机会,权当离婚协议书并不存在?

周难知关上车门,向家里走去。途中,他回了一次头。

要是按偶像剧里演的,我这会应该从车上下去,强硬地抱住他,不管他怎么挣扎,抗拒,都不松手,直到他失去挣脱的力气为止。

可是不是周难知主动和自愿发出的拥抱,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没再回头。确认他上了楼,我才调转车头。其实我是想一整夜都在这里待着的,可是那样的话,周难知一旦来到阳台往下看,又要被吓到了,怎么回事,为什么一整晚都不开走?搞不好他会考虑去外面租房子住,反正只要可以摆脱我意义不明的监视,怎么样都好。

我把车停在地下车库。车里还残留着周难知的信息素香气,是柠檬蛋糕的味道。

说实话,我对一切的糕点都不感兴趣。某种意义上,它们和童话故事一样,披着层很有迷惑性的糖衣,想让人类把它们吃下去,完成圆满的一生。

可是周难知会让我觉得,柠檬蛋糕大概和别的糕点都不同。它一定会很美味的,假如我有一天能享用到,那我就会和听完童话故事之后进入梦乡的小孩一样,短暂地拥有世界上最幸福的心情。

回到别墅,我洗了个澡,换了套睡衣,吃了点东西,又重新来到车库里。我不舍得开通风,因为那样周难知的香气很快就会被外界的空气取代。

我坐到副驾驶座上。下午,周难知坐在这里,想要对我说话,又被音乐堵了嘴。车窗只留一条小缝,确保我不会就此闷死,没法和周难知接着纠缠。我打开车上放着的被褥,给自己盖好,调整了一下座位,心满意足地蜷缩着身体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