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1 / 1)

苏迢迢在心下又好笑又好气地叹了声,片刻后松开他,脚跟落回原地,不好意思地轻抿了抿唇,示意他:“走吧,我们好像出来太久了。”

“再等一下。”陆礼听到这句,总算反应过来,伸手拉住她的手。路灯的光落进香樟树的影子,清晰地映出他通红的耳根,带了几分懊恼地开口:“抱歉,我刚才没准备好,可以再试一次吗?”

苏迢迢本来已经够害羞的了,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谁知道他的反应这么慢,这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语塞地微微张口,又不舍得真的拒绝,只得轻一闭眼,点了点头。

陆礼这次总算做好准备,俯下身来,吻上她的唇。

中途又意识到什么,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这次比刚才那个生涩的初吻要好得多如果必须要把刚才笨拙的触碰称作初吻的话苏迢迢能感觉到唇瓣上细密的辗转,酥酥麻麻的,是恰到好处的试探,不会让人产生想要逃离的念头,甚至会因为某种好奇心而渴望更进一步。像喝了一盅桂花米酒,不至于让人醉倒,只是晕乎乎地觉得上瘾。

但必须要承认的是,陆礼的接吻经验完全为零,只是凭借本能温柔地触碰,直到某一刻松开她,微微抬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尖。

苏迢迢也默默站好,脸上像醉酒似的泛着大片红晕,总觉得做了这种事情之后,是会有一段不知所措的沉默的。

直到陆礼开口,含着几分笑意,声色疏懒又温存:“在接吻这件事上,我们应该没有理解上的偏差吧?”

苏迢迢听出他在笑话自己心急,还没在一起就非要亲他,只得用力地压下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回答:“没有偏差,是我非常喜欢你的意思。”

第68章 . 迢迢有礼 渺小和脆弱

等两人从安静的小巷出来, 周遭的清风明月就变作了灯火通明,商业街上的人虽然不多,但还算热闹, 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在起风时发出沙沙的脆响。

五月份不会冷到需要把手放进口袋, 两人的手都自然地垂在身侧,在脚步间交错了几个来回,直到陆礼问她:“我们现在可以牵手吗?”

嗓音低低的, 还带了几分拘谨,听起来尤其可爱。

苏迢迢闻言, 嘴角倏地翘起,片刻后,才矜持地清了清嗓子,主动伸手拉住他的手,应了句“可以”。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牵手。不像之前一起玩剧本杀的那晚,被肾上腺素蒙昧, 在暗处隐晦得不可言说;也不像雪霁后拉着他向夕阳狂奔的那个傍晚, 都糅在寒风和耳畔的喧嚣声中。这是一次正式的、默契的、坦荡的牵手, 在晚风中能感受到他温热宽大的掌心和修长的指节, 他的手确实很好牵。

只不过让她脸上发烫的是,他们正式的牵手竟然在正式的初吻之后, 陆礼似乎在尝试赶上之前被她一步跨到底的进度。

……

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 他们到的时候刚好赶上补货, 便把货架上热销的网红冰面包和麻薯一样来了几袋, 还买了饮料、烤肠、一堆自热火锅和方便面,大有今明两天不再踏出酒店一步的架势。

东西买得太多,整整两大袋,幸亏他们俩都是健身的人, 提起来不算太费力,还能各腾出一只手来牵着,一直到酒店楼下才松开。

他们这一趟去了半个多小时,不算拖得太久,加上酒店里的几个人都在讨论辩题,对时间也不敏感,根本没察觉出什么猫腻。等吃的一到,便欢呼一声,拥上来各自分赃,房间里很快弥漫起方便面和自热小火锅的味道。

至于刚才在楼下暗度陈仓的两人,上楼后也都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装得完全不熟,还分了两张床坐。

这次的辩题并不好打,国家有无义务减少离婚,它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政策辩题,而仅仅是站在国家的立场上去讨论一个应然性的命题。

在这样的前提下,双方的举证责任几乎是相等的,正方不需要给出任何实际的举措,不需要跟他们论证某一政策的效用,只需要告诉他们“国家有减少离婚这样一项义务”就够了。

而反观反方,并不是只用攻破需根解损中的一项就可以赢得胜利,而必须要用大量实际的数据和弊害去告诉观众和评审:国家没有这样的义务。

然而国家真的没有吗?

众人吃完晚饭枯坐了一阵后,确认正方可以有一套完全逻辑自洽并且几乎无懈可击的论点,反方举出的许多数据都可以用同一套说辞拒绝采纳,许多道德上的攻击都可以被蛮横地、甚至非常Nazi地化解。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对上不够自信、立场摇摆的队伍的话,或许还可能有一战之力;然而他们这次的对手是以立场坚定、攻击性强、防守严密著称的江阳大学辩论队,极擅长在质询和自由辩环节打快攻节奏,这一届“思辨杯”的赛程上还没有过败绩,四战四胜。

在这种对手的压力下,A大辩协的众人彻底熬了个通宵,一直到天亮时分,睡意才逐渐席卷而上,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沉重。

陆礼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脚,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通风。

酒店的地势相较周边的店铺要高一些,从窗户往外,可以看见底下的小巷和不远处的街道。朝阳大约已经升起来了,只是还没升到他们可以看见的地方,天色是死鱼眼睛似的白,云层有些厚,窗里窗外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晨光中。

陆礼轻叹了声,转身看向房间里的队员,开口:

“先去吃早饭吧,就算这是一场必输的局,我们也要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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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十点,思辨杯半决赛。

对比赛观众而言,开场前的一系列主持词和评审介绍有些漫长,然而对于场上的八名选手而言,赛前的流程几乎一晃便结束了,各自起身问候全场后,比赛正式开始。

江阳大学也不愧是江阳大学,开篇陈词就直取命门,把他们今天的立场清晰、立体且霸道地架构起来了:

第一,今天这个辩题的主体是国家,我方所站的立场是国家的立场,我方接下来将不再是个人意志的代表,而是国家意志的体现。

第二,今天这个辩题是一个应然性的辩题,我方没有减少离婚的具体政治举措的举证义务,我方只需要告诉你国家有没有这样的义务。

第三,我方今天完全站在边沁和密尔的功利主义立场上,认为道德仅仅是工具,社会的集体利益才是目的。而今天判断国家是否应该降低离婚率的标准是且仅是社群的整体利益,个体的幸福与自由不在考虑范围内。

第四,具体举证婚姻制度是如何保障社群的整体利益的:家庭是现代社会的最小单位,家庭的稳定可以保障社会的稳定;当下的社会观念仍然认为家庭才是生育的温床,家庭的稳定是保证生育率的基础,为持续创造人口红利提供可能;婚姻的稳定有利于降低社会的运作成本,降低对于社会福利的投入。

第五,反面举证离婚率的升高对社会带来的弊害:生育率持续走低,未来劳动力严重不足,经济持续下行,无法维持养老等社会保障体系的运行,家庭的破碎和社会的不稳定最终可能导致社会的解体,那将是个体无法承受的灾难。

综上,正方得证,国家有义务减少离婚***。

苏迢迢这会儿不在台上,手上的笔记记到这儿,不得不为陆礼他们捏把汗,抬起头来,深深叹了口气。

正方这一套天衣无缝的组合拳打下来之后,反方能发挥的空间是极其有限的,一二两点是辩题给出的既有信息,难以强行扭转。而在国家层面,功利主义相对于康德主义等等理论体系而言,当然更具有实际操作的可能,也更符合国家作为调和阶级矛盾的制度、维系人类社群稳定的工具的定位。

在这样的前提下,陆礼在四质一中用几个模拟的情境几经尝试,试探了“应该”和“必须”的界限,试探了国家视野下个人意志的分量,然而最后都被正一用严密的防守顶了回来:“对方辩友请注意,我们今天这道辩题的主体是国家,国家的义务与否不应当用狭隘的个人主义视角衡量。”

陆礼的这段质询在对面如此严密的理论下,不像是一杆进攻的长矛,而更像是长矛在那堵厚厚的壁垒前穿刺两下却无果,最后只得落座告诉队友:“一会儿警惕被带进他们那套论中,必须要跳出那套国家意志的体系,攻击他们这一整套理论是法西斯的,是对公民私领域无底线的入侵。”

台下第一排的孙颖看了眼反方所剩时间,只得轻轻摇头,低声道:“太难了,这道辩题的正方是江阳大学最熟悉的套路,现在甚至还没到他们进攻的轮次,如果我们没有比他们更圆滑的技巧,那么从若书接质开始,这场比赛就可能迅速崩盘。”

一旁的苏迢迢也清楚现在的状况,这道题最鸡贼的地方在于它给反方设置了天然障碍,反方难以越过像江阳大学这样强悍的队伍而创设出“对个体而言,国家是否有义务减少离婚”这样的情境。

想到这儿,她就觉得自己的血压都快上来了,要是把台上的陆礼换做她的话,在质询中处处碰壁处处被怼,可能真的会被对方这种霸道且傲气十足的打法气得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