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伽点点头，然后才意识到爸爸看不见，于是大声地，“嗯！”
“Good girl。”爸爸低沉说。
陵伽有些飘飘然，天啊，原来被爸爸夸奖的感觉这么棒！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父亲驯化成?功了。
妈妈被亲吻镇静了一会，忽然又开始大发脾气，“别用这个哄我。没用，都没用！我只要你回来……”
“宝贝，现在真的不行?。这里有很多侨民，使领馆需要深石在当地的关系，必须由我出面。”
“好?啊，你不回来，那就我过?去！”妈妈丢下?听筒，到处找手机，声音和动作很坚决，不是在开玩笑，“我现在就订机票。”
“顾影。别做傻事。”爸爸沉声，“想想伽伽，我们不能同时离开她。”
“你还知?道我们有伽伽！”妈妈的脸埋在膝盖里，大片大片的眼?泪把裙摆淹湿，“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
“我不会出事。我对你保证，好?不好?？”
“你骗我。我要你的人，不要你的保证。”
爸爸无奈极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
父母的这一场对话，陵伽完全听不懂。旁边的平板里放着国际热点时事新闻，播音员念了一串很长很长的地名，说这个地方爆发了武.装冲突。
陵伽轻轻“啊”一声，她记得这串很长很长的地名，就是爸爸这次出差去的地方。“武.装冲突”是什么意思，陵伽还不懂，但是她在新闻画面里，看见了炮弹，鲜血，断壁残垣，还有和她一样?大、却很瘦小的小朋友。
被妈妈抱回房间?的时候，她也担心?起来，“mommy，daddy会流血吗？”
“不会。”
“daddy不是Superman，他会流血。”
妈妈还是坚定说，“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流血，我和宝宝会为他流眼?泪。”
陵伽听完更担心?了。妈妈工作很忙，她职业的性质，并不能带宝宝一起上班，所以陵伽经常被爸爸带去深石壹号中?心?。那栋大楼好?高，高耸入云，站在地上看，压得人喘不过?气，站在顶楼时，又会觉得高处不胜寒，连远处的维港也蒙上一层云雾冰霜。陵伽在半山会快乐地奔向每一个角落，在深石壹号中?心?却很乖巧甚至于拘谨，爸爸发现了她的不同，问，“陵伽不喜欢这里？”
陵伽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这里的叔叔阿姨们好?像都在做很重要的事情，陵伽不能乱跑。”
看见爸爸笑了一下?，她又问，“你喜不喜欢这里呢？”
“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这是个yes or no的问题，明?明?很简单。回答不了的是笨蛋。”
沈时晔已经习惯和女儿互相攻击，并不生气，“因?为很多时候，答案不是yes也不是no，而是or。”
陵伽奇妙地听懂了，“那对这个问题你的答案是……”
“企业社会道德。”父亲说，“这个东西，绑架了我，将来也可能会绑架你。但我和你妈妈都不希望这样?，所以你如果不喜欢，请一定告诉我。”
陵伽尚且不明?白，她的家族企业究竟以垄断的姿态掌握了多少人的生计。但那是第一次，她从?父亲那里学会“道德”这个词。
道德。很新鲜，她的坏爸爸竟然也有这个东西。
陵伽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在平安夜的晚上想起了和父亲的这段对话，这令她非常思念正在遥远国度的父亲。站在深石顶楼冷肃的父亲，回到半山温柔地吻着母亲的父亲，和宝宝拌嘴的父亲，正在遥远的远方、为挽救陌生人而冒险的父亲。
陵伽半夜跑到放置那只Hello Kitty的房间?，在玩偶毛茸茸的肚子上哭着睡着。第二天被佣人发现时，整张小脸烧红滚烫，长长的睫毛被眼?泪水糊成?一团。
大家慌了神，抱起她小小的身?体回卧室，“医生！医生！”
小孩子一生病就来势汹汹，陵伽烧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先看见了落地窗外的月影她烧糊涂了，眼?前月亮分成?了三瓣。她难受地翻了个身?，看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沈时晔正站在她的床头，检查吊瓶里的流速。
是在做梦吗？
陵伽张了张嘴巴，“daddy。”
太难受了，这是她第一次叫daddy。想让无所不能的daddy变魔法，快点让她好?起来。
沈时晔半蹲下?身?体，带着强大稳定的气息靠近，手背盖上陵伽的额头，“嗯，我在这里。”
陵伽在爸爸手底下?“啊秋”打了个喷嚏，爸爸有点洁癖，但没有嫌弃，只是找毛巾默默擦了手。陵伽说，“daddy，我们和好?吧。”
“和好?”一词属实有些幽默，要和好?，说明?沈陵伽曾经单方面和爸爸“不好?”。沈时晔回想一遍从?陵伽出生以来坎坷的父女关系，仍很费解无论是不叫爸爸还是不让他抱，他一直以来都以为是幼儿的小脾气而已。没想到，陵伽原来真的一直在和他认真斗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影听说了这一节，同样?也很费解，在陵伽康复之后问她，“宝宝为什么生爸爸的气？”
陵伽严谨道，“以前生气，现在不了。”
“那以前是为什么生气？”
陵伽对顾影是没有秘密的，妈妈一问就全招了，“因?为爸爸只爱妈妈，不爱陵伽。爸爸不想要陵伽，是妈妈想要，陵伽才被鹳鸟送到妈妈身?边。如果爸爸不爱陵伽，陵伽却爱爸爸的话，这样?很不公平，所以陵伽也不要爱爸爸了。”
这些都是大人闲聊时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聪明?的宝宝记进了脑袋瓜里。
顾影笑着叹口气，“如果mommy告诉宝宝，在宝宝还在mommy肚子里，还不认识daddy的时候，daddy就已经爱了宝宝很久，他会隔着肚皮对宝宝说话，会担心?宝宝吃不饱，会和mommy一起数宝宝的心?跳。daddy比宝宝多爱了这么久，宝宝觉得这样?公不公平？”
“……”陵伽被问倒了。
顾影轻声说，“从?数学上说，是不公平的。可是”
“可是，爱不是数学题。”沈时晔出现在身?后，接过?她的话。
顾影弯弯唇角，起身?在丈夫唇边吻了吻，留给?他们父女独处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