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轻舟面含微笑说道,接着?又?端起酒杯敬他道,“小骆已经?喝趴下?了,那就换我来敬您了。

“今日能顺利入住旅店,得多谢程先生您的细心招待,能交到你这位新朋友,我很是高兴,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你干了,我随意。”

程霖春刚要客套两句,反应过来后半句话的意思,不禁失笑摇头?:“纪先生这性情,可真是……”

他一时也想不出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就道:“总之?,能交到你这位朋友,我也是极高兴的。”

说着?,真就端起酒杯,十分豪爽地将剩下?的酒一干而尽了。

·

他们这夜饭开始得早,结束时,柜上的黄铜摆钟也才?刚到六点而已。

和程馆长约好了明日上午十点一道去看?商铺后,纪轻舟就同黄佑树一块,带着?摇摇晃晃的骆明煊回房间去休息。

顺着?光滑油亮的深木色楼梯走到三楼,推开彩绘玻璃门,行走在铺着?拼花瓷砖的幽长走廊上,纪轻舟边拉着?骆明煊的胳膊,以免他摔倒,边教育道:

“以后别吹牛喝这么多酒了,本来人瞧着?虽不正派,好歹猴精猴精的,喝多了像条傻狗,怎么跟人家谈生意?”

“不是有你在吗。”骆明煊虽然?脚步发飘,思绪却还能转动?,嘟嘟囔囔耍嘴皮子道:“轻舟兄出马,那自?然?是无人能敌,无往不胜,无懈可击。”

“少给我戴高帽。”

骆明煊嘿嘿笑了下?,等到了自?己房间门口,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边开门边转头?问道:“轻舟兄,你房间能看?到湖景吗?”

“我就住你隔壁,你说呢?”

“那肯定没?有我房间的湖景好,我这能看?到湖心亭,可美了,你一定要来看?看?。”

他说着?就推开了房门,手指拉着?纪轻舟的衬衣袖子,非要带他进去看?湖景。

“湖心亭?”纪轻舟困惑地挑了下?眉。

尽管没?怎么来过杭州,他在出发之?前却也专门研究过地图,他们所住旅馆怎么也不可能看?得见湖心亭。

他有些怀疑对方是喝蒙了,就叫阿佑在门口候着?,跟着?骆明煊进了房间。

骆明煊住的是一间布置简单的单人间。

不算宽敞的西式房间内,左侧一张单人床贴墙而放,床的对面是铺着?坐垫的沙发椅,沙发旁开着?一道嵌有玻璃的木门,通往外边的小露台。

推开窄窄的阳台门,走到露台上,便可望见毫无遮挡的美丽湖景。

太?阳虽已落山,天边灰暗暮色中却仍夹杂着?些许斑驳夕照。

残余的晚霞流泻湖面,湖水潋滟,在徐徐晚风中荡漾着?层叠的涟漪。

深红霞光与幽暗湖水色彩交织,宛若丝绸般光泽灿然?,云影与湖水的交接带还可望见白堤一角。

一阵萧瑟秋风吹来,摇动?庭院里青黄树叶簌簌作响。

骆明煊怔怔地望着?水墨画般优美的景色,想要吟诗两句抒发情感,搜肠刮肚良久却只发出一声感叹:“啊,真美。”

纪轻舟同样感慨:“是啊。”

百年前的西湖,保留着?纯粹的自?然?风光。

这么好的风景,不能和解予安来看?真是可惜。

“你看?那,”骆明煊指向湖内岛屿,“那个岛上就是湖心亭吧。”

“那是孤山,有亭子也是放鹤亭。”

“哦哦。”

“……”

骆明煊丝毫不觉尴尬地弯腰趴在阳台栏杆上,吹了会儿风清醒片刻后,忽而开口:“轻舟兄,你和元哥分居这么久,还是一对儿吗?”

“嗯,不然?呢?”纪轻舟侧过头?,看?着?他眨了眨眼:“你想说什么?”

“诶,我就是觉得奇妙,”骆明煊半是思索半是迷糊地说,“你们怎会真成了恋人,当然?并非我接受不了,只是自?小接受的教育,总觉得唯有男女才?能成为夫妻生活一辈子。”

“那就坚持你的观念好了,就把我们俩当兄弟对待,又?不影响你什么。”

“嗯,有道理……”骆明煊挠了挠下?巴,“元哥运气可真好,居然?如此姻缘巧合地就遇到了他喜欢的人。”

“这点我倒是认可,”纪轻舟倏然?莞尔,“娶到我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

骆明煊转过头?,漫然?凝视着?青年在苍茫暮色中朦胧的侧脸,话语既无厘头?又?似含着?某种?感触:

“当初,还是我把你介绍给解老太?太?的呢。”

纪轻舟看?向他微挑了下?眉:“怎么,还要我敬你一杯媒人酒吗?”

“不,我喝不下?了。”骆明煊摇了摇头?,直起腰转身走进了房间。

一进屋子,他便脱了鞋,往后一倒,摔进了床铺里。

听?见纪轻舟走屋的声音,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眯缝着?眼睛道:“劳烦给我关个门,我撑不住了。”

话落,举起的手就啪地摔在了床面上。

骆明煊眼睛一闭,张着?嘴巴歪头?睡了过去,马上开始打起了鼾。

纪轻舟无语地笑了声,合起阳台门,拉上了门帘,顺便帮这小子盖了盖被子,接着?便迈步出去,关上了房间门。

·